我的漂亮女友(2):咱们的江姐 我们这个城市的来自中国大陆的人很久都没有一个组织,聚会就是过中国年时几家要好的聚在一起热闹热闹,吃点传统中国美食。可是十年前,一个偶然的事件,这里开始有了华人自己的协会。而且连续十年,每一年都有或大或小的春节联欢晚会。晚会节目精彩纷呈,从服装齐备的民族舞蹈、时装秀,到有模有样的中国功夫、国内原专业民歌手的表演、业余流行音乐歌星激情满怀的演唱,还有滑稽搞笑的美国人学讲普通话。。。小孩子的节目难度也越来越大,从简单的说中文的节目到中西乐器合奏、集体舞蹈,到表演京戏,受到华人和当地人的普遍欢迎。 应该说是办春节联欢会这件“大事”把华人这一盘散落的珍珠串在了一起。春节联欢会的出现要归功于一个人,一个随先生换工作从外州搬来的女性,我们叫她江姐。江姐是一个领导型的人才。她用她大量的付出、智慧、才华,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这里渐渐有了一个团队精神颇强、有凝聚力的小小的华人社区。 江姐有舞蹈天才,她能自己导演和跳十来个民族的舞蹈。她并非舞蹈专业毕业,但是她从小在文革时的文艺队打下了舞蹈基础,加上她的创造性,善于把在各地的华人舞蹈队学过的舞蹈动作改编,既可跳个人舞,又会编集体舞,生生带出一个有八、九个固定成员的舞蹈队,她自己也成了舞台上一朵绽放着青春活力、魅力四射的奇葩。 看江姐跳舞是一种享受。她个子挺拔,五官俊俏,妆化得很棒,眉目顾盼生情,带着自信的微笑,挺胸收腹,沉浸在每一种舞蹈的境界中。西藏舞,长袖挥动,靴步憨态可掬,肩膀和头配合默契地摇动,藏舞的韵味很足;蒙古舞,动作刚劲利落,蒙古姑娘的豪放和草原雄鹰的感觉顿时有了;《回娘家》的汉族舞,在她的带动下,整个舞蹈队手撑小伞,鱼贯而出,表现出了媳妇的愉悦和娇嗲;就是不在舞台上,在她家里举办的迎接新年钟声的party上,她教众人跳集体舞,后面的扶着前面的肩膀跳,大家跳得出汗,开心极了。 江姐组织活动有一股韧劲,她也遭遇过许多的不顺利。有时候是找不到场地,有时候是给场地的单位刁难中国人的聚会,如中秋节晚会不让吃中国公司出售的月饼,有时候是钱不够无法组织像样的活动。江姐从没有退缩,她会想尽一切替代的办法,用中国人特有的既善于妥协又坚持的劲头把一次次公共活动从无到有,从惊险的开始走到成功的结局。她说“我在加拿大别人就知道我,我是打不死的老'姜'!” 除了客观环境的困难,最大的困难是调动人的积极性。她有一张要严肃起来也可以很严肃的脸,在控制舞蹈队舞蹈质量的时候,她是毫不含糊的。做得不好,直接说,没有情面可言。但是做得好了,好话马上跟上来,以示嘉奖鼓励。大型演出结束后,还要办party庆祝犒劳演员们,所以她的人缘、人气就是这样一点点地积累起来的。 她擅长烹饪,做的菜是中国人party的一绝;做的花卷、卤蛋好看又好吃;做的韩国泡菜,被大家一抢而光;做的猪肚猪耳朵拼盘,色香味可与饭店比美。 对音乐,江姐有一种天然的敏感,知道什么样的音乐适合什么样的场合。做flyer,也是她的强项。每一年春节晚会的宣传画和节目单,都是她参与设计的,画面总有浓浓的年味,很喜庆,这种年味有我久违了的传统气息。 江姐为人有一个很好的地方,不传小话,不搬弄是非。谣言、是非传到她这里,就算到终点站了,不会再下传。能在女人堆里做到这点不容易。 开始,因为觉得性格很不一样,也因为觉得她很活跃,喜欢发动大家搞活动,而那不是我的风格,我没有主动接近江姐。后来慢慢看出来她身上其实有一种积极的精神,通过多一些了解,猜测这是她干革命出身的父母遗传给她的。在情绪低落时,她也需要支持;我也慢慢明白华人需要团结在一起才能有一点点力量的朴实道理。总感觉她有一种很顽强的东西,而且很勇敢,敢于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情。我佩服她,成为她的一个支持者。时间是试金石,有一些在大学里做教授的、在公司里做管理或技术的人都服了她,成为她的支持者,有的甚至是跟随者。 与江姐在一起做事,我时常感到自己身上的书呆子气,比如很多事情我都不会做,也不会想到去学着做。比如春节晚会的会场布置,我最初连怎么往屋顶上挂灯笼都不会。而美国讲的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越来越觉得这种书呆子气很不合时宜。我羡慕江姐实干的精神,讲话通俗易懂而不故作高深;而且不害羞,不怯场。 更可贵的是,她有一种幽默感,看着她那一脸莫名、夸张、无意中显露出来的面部表情,我就想她演小品一定很好。比如在一次讲座上,她说她要减肥了,要不然一照集体照,她把本就挺宽的肩膀一横,说自己就跟个熊猫似的。其实她一点不肥,而是个子高,块头大;她也绝不是弱不禁风的林妹妹的类型,她的精力极其充沛,比同龄人甚至年轻一轮的人都强。 说起江姐,真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最让我感动,下决心写写她,是在一个教授家的party上,她告诉我们她回国时经历的一件印象深刻的事情以后。 这是她八年没有回国,而第一次回到日思夜想的中国的九十年代。在武汉的公共汽车上,她亲眼看到一个人众目睽睽之下偷了一个乘客的钱包,她大声说“有人偷东西了”,结果整个车没有一个人出来声援她,只有可怕的沉默。 小偷的同伙很凶地盯着她看,跑上前来用几乎碰到了她的脸那么近的距离对她说:“你说谁,谁偷东西了?”她说,“他呀!他偷东西了!”这时候身后一只手悄悄拉她一下,示意她不要再说话。这是一位老大娘一样的乘客,她事后说:“姑娘啊,你不能管这样的事。现在不像以前,没人敢管了,他们会害你的。” 还有一件事,就是亲戚们告诫她上街不能戴真金白银的首饰,要被抢。她做出一副无所谓而招摇过市的样子,说“我才不管,但是,但是。。。”,她交代说从巷子这头进去,等出了巷子口的时候,她思来想去还是得服输,把耳环项链老老实实全摘了。她说这些话的样子很好笑,那又不服气又惧怕的神情活脱脱是一个出色的小品演员! 就在那一刹那,我被莫名地感动了,为她的勇敢。我可不敢去当众喊抓小偷。也许因为我出来得比她晚很多,我知道国内风气的变化。这令我开始相信,有时候还是出国早的人回国比国内人还更有一身正气。 咱们的江姐,一个了不起的、第一个吃“螃蟹”(在当地创办春节晚会)的女性。她有一位同样也很有才能、与她配合默契的老公,他们是幸福的一对儿。她会让我想起中国著名演员,有天下第一嫂之称的王馥荔,泼泼辣辣、风风火火、妩媚生风。总之,她是一个很有自己光彩的人,是一道走到哪里都会亮丽的风景。 2011年6月6日 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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