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是一杯浓茶 不知道怎么就会想到这个比方:中年是茶,记得这是董桥的灵感,《中年是下午茶》,董桥是在福建出生的香港人,想到当年系里那些每到下午五点就到崇基餐厅泡上40分钟咖啡或奶茶的教授先生们,似乎董桥是对的;董桥说中年是杂念越来越多,文章越写越短;只会感慨而不会感动,肚子里的精子跑着锻炼身体却不愿随便出去或脑子太闲,精子太忙,等等很多生动而有点油滑的语言;或许因为我是女人,被董桥的体会吸引,但细节颇不同。我同意他说的,中年是茶的感觉,在我,中年是一杯浓茶,是一杯浓苦而后甘的茶。 中年是一个人开始知道人生一言难尽的滋味的阶段,正因为人有中年,才知道了青春逝去是什么感觉,正因为人有中年,她开始见识越来越多的死亡和衰老,红颜不再的遗憾岂是几篇教你如何永葆红颜的提示就能打发的?而且越充斥这些提示,才越证明红颜长存的一厢情愿。美,本身如春花,不能长此艳丽(张中行《寿则多辱》中的话),而在佳人眼里,美成了比命还贵重的东西。于是,中年,是人对生命的意义产生了怀疑的年代。 中年,不管你多么小资,还是多么不小资,多么小女人,还是多么大女人,总归是一个自私和自我常常纠缠而难以完全分清的时候,自私和自我就像钱币的两面,你的某些举动是自私还是自我?机率是一半一半。孩子是使人无法完全自我(完全的自我即自私,我的理解)的一面,但是由于人的自我是与生俱来的一种,所以在有的人不得不为了孩子要走向一个极端而极度压抑自我,压抑太多又产生一种精疲力尽而生的疑惑,海风阵阵最近的《自私和自我》的文章点出了自私和自我的亲戚关系,既是亲戚,也就血浓于水,故此我想这是一个永远也说不清的东西,也只有靠每日反省才可以达到一种较好的平衡。 中年的许多女人,有两头的担子,家和工作,一颗没有完全变老也不甘心变老的心,需要倾诉,但不容易尽吐心声,也不一定找得到能坐下来听你倾诉的人。大家都忙。忙,才是大千世界过山车一般轰轰隆隆的主流主题,不忙?那你就还没到中年。 中年的人,需要说真话。说真话需要勇气,所以不是人人都有这勇气,所以有人说一句就足以让一群人想上好些天。阿黛最近的离去的说明,令我黯然神伤许多天。她告诉朋友们因为照片被传开和身体的因素,不得不离开,后者我想是更重要的原因。伤感过后,我感到了她的聪明,虽然是苦涩的聪明;身体的风吹草动,只有自己最清楚,未雨绸缪地离去,何尝不是最美的告别。 人生越来越多时候是在禅境和诗境之间的游离了。这还是从读张中行的一篇散文得到的体会,他在《寿则多辱》中写道: “用道家的眼看,我天机浅,又择术不慎,走了与‘不识不知,顺帝之则’相反的路,因而清楚地感到有人生问题,也就禁不住思索人生问题。都想了什么?有何觉知?一言难尽。只说与这里有关的,是心作逍遥之游,可以趋向情灭的禅境,也可以趋向情生的诗境,凭理智,认为趋向禅境是上策,可是情意更有大力,所以实际总是经常趋向诗境。可惜寿与诗境是常常难于协调的,。。。” 张中行这番话是想说,“禅境是易知而难行的”,这解开了我的一个惑。怪不得我们有时候会听到禅意十足的话,深究时却有点云里雾里,不知如何实践。如果人真的活得很“禅”,那应该是已经进入心理上的圆熟境界了,这已经超出中年能企及的地盘,所以人很难真的“禅”,这就象树,有多高就只能有多少阴凉罩在地上。 中年,至少在人生的四十岁往后的这一程,是一天好像只有两个小时那么短暂,是好梦和噩梦同样频繁的夜晚;中年虽苦,却是人生最难得的一课,是不能错过的,也许是苦与甜,从来都长在彼此的生命里面吧。 中年是一杯浓茶,一杯浓苦的茶,只有品过的人,才知道其中藏着的甘甜,才知道经历决定了心境。每一个中年人,都在写自己的文章,不论有没有形成文字,都是人生的滋味。中年是在爬坡,爬过去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