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和美国街头暴乱的互相借镜:阶级与种族 今年夏天发生在英国伦敦的骚乱,从一些文章所表述的观察来看,我看到一个不太在平日太平盛世时拿来用的词:阶级(class)的出现。看来,“阶级”这个处于社会较高阶层、较高地位的人很避讳用的词,终于在主流媒体出现了。 阶级是社会学的几个理论角度中,一个主要的理论----冲突论中的一个最重要的概念。一般而言,这个词不太出现在市民们的日常交谈中,不受大学教育的人们也不大明白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很容易地在媒体的宣传中,把自己当作“中产阶级”中的一员。但是当人们说到有钱人和穷人的生活质量之别,当人们意识到贫富差别非但没有缩小,反而加大的时候,当人们真正意识到这是一个问题的时候,人们就离想弄明白“阶级”或“阶级意识”这个概念不远了。 阶级曾经是美国人在五十、六十年代时讳莫如深的话题,是政府不允许讨论的。现在没有那么限制了,但这个概念被扭曲、掩饰得厉害。因为阶级的讨论来自卡尔马克思的传统,而官方的媒体总是过于简单甚至自作多情地把马克思与共产主义等同为一种东西,所以阶级成了一个谈虎色变的话题。而这个概念在一些崇尚批判性思维的学术殿堂一直是很重要的一个内容。 《时代》2011年8月22日这一期,有一篇《伦敦长长的大火》(London’s Long Burn),作者:Nathan Thornburgh。文中有明显的阶级意识。 文章指出,英国是欧洲一个最不平等的国家,基尼指数达到0.34,仅居于葡萄牙后面(葡萄牙为0.36),高于意大利,希腊,西班牙,德国,荷兰,法国,奥地利,瑞典(0.26)。在2005年,英国30%的收入集中在5%的人手里。别的国家都没有这么严重的收入集中在少数人的现象。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的报告说,英国的社会流动率是最低的,生于一个特定阶级的人倾向于一辈子都呆在同一阶级。美国也是这样,33%的收入去了5%的人那里。但是英国人感觉到一种更深重的悲观主义情绪,只有40%的回答者说他们相信有平等的向上流动机会;而在美国,说自己能实现美国梦的人的比例高达68%。 这篇文章的作者说,英国的暴乱不是种族问题,虽然引火索Duggan是黑人。英国作家Caryl Phillips, 他是一位非裔--加勒比背景的人,说:“这次问题比种族要大得多。这是整个一群人----黑人,白人,棕色人,所有生活在法律之外的人的问题。” 16岁到24岁的人的失业率在过去三年从14%升到了20%,这和阿拉伯世界的失业率可以互相比美了。Cameron政府要砍的财政伤的却是原本已经受损害最深的一群。发生骚乱的Hackney和Haringey自治市,就是一个就业最糟糕而还要被消减政府支出10%的地方。 英国Cameron首相是Eton和Oxford毕业的,他的副手Nick Clegg是在Westminster和 Cambridge受的教育。这个内阁代表的是英国精英的最古老的观念,而这个政府所在的环境是一个比过去要多元得多的社会,而且债务也比以往更多。Clifford Stott,一位Liverpool大学的社会心理学家说,“我将这个骚乱,用最简单的词语来定义,这是阶级之间的战争。” 与此同时,美国Associa Press的由Jesse Washington 写的一篇报道“美国思索英国的动荡”(“U.S. Ponders U.K. Unrest”)也引起了我的兴趣。因为这是一篇很难得看到的报道。文章语调是少有的严肃、忧虑,他问道: “It’s part of our past; is it part of future?” “这是我们的过去的一部分,是否也将是我们的未来的一部分?” 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这是一种面对历史、面对现实的态度。 作者把美国与英国骚乱做了许多比较。两国的共同点是:顽固的贫穷、高失业率、因财政预算消减引起公共服务大幅度裁减、社会价值破裂,由于互联网的普及引起人们聚众的效果。美国也有许多难以解释的袭击。 当美国人注视大西洋那边,一个问题自然而然要问了:燃烧英国的火焰和暴力是不是也会烧到这个国家? 警察、官员、社会活动家、普通公民的解释反映出种族、阶级、没有法律观念、在haves和have-nots之间的大差异,是这些骚乱背后的原因。 NAACP(美国争取有色人种待遇提高的联合会)的CEO Benjamin Todd Jealous 说:“这种情况通常都是对贫穷已经失去希望才引起。而且往往是由于警察不负责任的文化作为导火索。” 这篇文章提到了在美国费城、Milwaukee, 芝加哥和俄亥俄的暴徒行径。费城已经出了针对年轻人宵禁的措施,Cleveland 城市议会还通过一个用社会媒体来组织暴乱属于非法的法律,但后来被市长否决。 美国的骚乱中,种族是一个因素;人们对1965年和1992年的种族骚乱事件记忆犹新。 不过,有专栏作家指出,现在的骚乱不是社会不公正,而是由于贪婪、自私、对暴力的尊重和色情般的欲望(columnist Peggy Noonan在华尔街时报发表的看法)。 一位市政官Bob Donovan表示了英国发生的事完全可能在美国发生。但是也有黑人律师Miahael Coard表示种族之间的紧张已经缓和,人们对解决问题抱有希望。 Jervey Tervalon, 一位在洛杉矶长大的作家说,没有工作和找不到工作的人有一种不满情绪。 Marc Morial, National Urban League 的CEO 说,年轻人需要积极的东西来抵消掉他们的负面情绪。 奥克兰的社区活动家和记者Davey D 说,各种背景的人都已经受够了“制度”(insitutions)----警察,经济,甚至媒体。去年夏天当一个白人警官从背后打死一名没有武器的黑人时,有许多人闹事,30家市中心的商业场所被损坏,银行窗子被砸烂,78人被捕。那天,街上的亚裔和拉丁人比黑人还多。人们攻击的是Bank of America(美国银行)和Wells Fargo, 为的是表示这是一个经济条件的事情。“这是奥克兰的阶级。”Davey D说。 英国很多暴乱者是白人。“看看西班牙,希腊,法国,阿拉伯世界,这一切需要的只是一个火花。这次这个火花来自黑人社区,但是它触动了比黑人更多的地方。” ************************** 我的一点联想:阶级和种族,是美国社会生活复杂画面上不可分割的、同时存在的两个坐标。就是这两个坐标,使美国的事情永远不会是单纯的,使人们永远也不能撇开历史来看美国现状。 只是我感觉还有相当数量的美国人(大概一半左右),不知道是太相信那种不愿意面对现实的媒体的宣传还是怎么了,往往看不到阶级的存在和种族的存在。随着美国财政预算的辩论把实质问题拖延下去、债务危机的实质恶化,没有工作机会成为常态,而社会安全网再被掀掉,社会被波及影响的人群必然会有所反应。英国伦敦的大火和美国在这篇报道里披露出来的、过去一直不太为主流媒体报道的这些事件,揭示出一直在那里的一些根深蒂固的社会问题,可能在一定时候,会爆发成更大的社会动荡。 看英国,想美国。西方世界,有自己的种种问题。而且自己的问题其实相当严重,只是媒体也喜欢捂着盖着而已。人们宁愿沉浸在好莱坞大片里醉生梦死,也不想出了影院就要面对的烦心现实。只是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 看美国政府还在为怎么去拯救世界振振有词,还忙着命令别的国家谁该下台,这让人说什么好呢。 2011年8月1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