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伤逝》的画来自Google,但不是我印象中的当年的连环画) 由连环画《伤逝》想起的 那天,在又一蛮夷的《听女人说话》的博客文章里,我点击了他提供的链接,去看了一位在北京语言大学工作的文学博士李玲做客央视的讲稿整理成的文章。那篇很长的文学评论性文章里提到并分析了《伤逝》里的女主角子君。 那位博士分析性很强的文字里,用女性主义的视角提到了子君和涓生。评论给予我一种从未有过的角度,感觉十分清新而兴奋。但我顾不得细细地琢磨那些观点,闭上眼睛,我的眼前出现了在初二还是初三的时候,看我爸爸订的《连环画报》上的《伤逝》的画面。画面充满了我心头,竟使我有点痴痴地了。我想,跨过这些回忆的方式就是记下这些回忆,于是让自己走进这久违的连环画情结中。 伤逝的连环画画得很美,年轻而秀美的子君喜欢穿那种素净颜色的旗袍,有时候是暗紫色,大多数时候是淡淡的粉色、短袖、绸子质地的旗袍。因为从质地来看,旗袍有一种飘逸的感觉,所以我猜是绸子的,当然也可以是棉质的。子君剪着齐耳短发,脸圆圆的,身材修长,很美。涓生是那种文静英俊的知识分子的样子,和子君是很相称的一对。 我记得他们在一起生活的画面有许多是欢欣、温暖的,有粉红的桃花开在院子里,有暖黄的迎春花开在背景里,还有子君养了小鸡,嫩黄的、浅黑的小鸡或稚气啄食蚯蚓,或跟在母鸡翅膀下寻食,子君蹲在地上喂鸡;子君坐在躺椅里悠闲地看书;后来,好像涓生失去了工作,他俩开始有了口角,好像有子君提着箱子离开了他们的小小的温暖的家,离开涓生的画面;再后面是涓生在子君的墓前忏悔的画面和文字,风吹落了残花,败柳陪着涓生低着头的背影(注一)。连我都奇怪,我怎么记得这么多细节的画面?但是这就是美术作品的魅力,好的连环画作为一种群众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具有让人过目的感染力,想到子君和涓生连脸上的光晕都是淡红而仿佛闪着光彩的模样,我真的很敬佩那位连环画画家的表现能力,他/她使鲁迅先生的一部作品竟如此具象地留在我回忆中。 另一部使我也很难忘的连环画是关于文革时期红卫兵的故事的,名字我已经忘记,但记得画面中有好多的枫叶,讲一个男人回忆自己在高中时,和自己的要好的女友属于势不两立的两派,一派叫红太阳,一派叫什么钢铁长城,或者我已经记错了派别的具体名字,但是两派都认为自己对毛主席是真正的忠诚的,而两派陷入一场用机关枪互相对打的决斗,女红卫兵那派大概要失去阵地了,她选择了跳楼自杀以示对自己那派、对自己的“信仰”的忠贞不屈,当她跳下去以后,男红卫兵发出了绝望的哀嚎和呐喊,向着苍白的天空,那种绝望我也是至今难忘。他是一位戴着眼镜、脸色苍白的青年,女生则有一双漂亮的双眼皮大眼睛,跳楼前调皮地望着他笑,并用一张枫叶写下了她的临终别言,写下了她对他的爱,和无法为爱情而妥协主义的无奈;当她跳下后,许多片红色的枫叶盖在她青春的身体上,整个画面显得无比凄美而伤感,这种活生生地展示美丽的破碎具有令人心碎的艺术感染力。 在八十年代初期,连环画报上有许多杰出的艺术作品。很多作品是反映拨乱反正之后人们重新拼凑起被打碎的生活,开始追求新生活的故事。那时候,一股生机腾起在中华儿女心中,历经二十年政治运动磨难的人们对未来充满了憧憬。相比起后来的作品,许多人物都特别生动,有时代的锐气,我觉得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的时候,是很多作家艺术创作力无比活跃的时代,也是一个才气横溢的时代,其实在我心中,那是中国在49年后一个最有创作活力的时代,新思想大胆涌出地面,好作品层出不穷。而连环画也因此与文学作品同辉,相得益彰,留下了永恒的作品,令人回味无穷。 我爸爸保存了五十年代出版的小人书,那也是连环画,其中有一套是《山乡巨变》,那是有很多册的,每一本的封面都是一个人物的特写,那些山乡农民的形象,女的,男的,老的,少的,妩媚的,憨厚的,懒人相的,精明相的,一颦一笑,都还那样活泛在我的头脑里,仿佛一下就能从画面上走下来似的,真是太好了。 这些连环画作品,他们是我童年快乐的回忆,少年陪我成长的伙伴,我热爱连环画,好的连环画就是永恒的艺术。可惜现在好像已经看不到小人书(那种黑白的而不是彩色的,小小的一本而不是很大一本却不那么耐看的或那么质朴的)这种连环画形式了?我猜测,在一个艺术价值和金钱挂钩的时代,连环画这种不是以赚钱为目的的艺术,怕是被艺术家遗忘,默默地退到角落里去了。从这个角度而言,我也有一种“伤逝”的心情了。 2010,3,8 一个天阴阴的让人容易怀旧的日子 注一:我已经忘记了小说情节,网上搜索了《伤逝》的情节,才想起在鲁迅小说里,涓生后来很自私,为了养活自己,以不再爱着子君为由把她逼回自己父母那里,导致了子君的死。是十分悲剧色彩的爱情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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