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今天和一位文友微谈作品传扬的事,我说了一句话:“能为无名人做点事,我情愿。”几则微信,触动我写下了此文。
(一)
2010年,我偶然发现并来到中国艺术批评网的文艺论坛。在那里,我接触了不少诗人,阅读了他们的诗作。从那里出发,2010和2011年之交及2011年全年,我赤着心,也赤着脚,在网上阅读了数以百计的诗,并有选择地记录读感。我的阅读从内地延伸到了海外。海外那些诗最早是在伊甸园网站接触到的。我将读诗心得分为两部分:“无人诗抄”和“天涯诗抄”。之所以叫“无人诗抄”,是因为那些诗人有不少都非“著名”诗人,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天涯诗抄”则是指来自海外华文诗人笔下的诗歌。 相比之下,“无人诗抄”部分让我感动更深。我感动于生活给予这些诗人们的磨练和希望,感动于这些诗人们对自然、故乡和人民的深情,欣赏他们对诗的赤诚,受益于他们诗作的艺术,也不平于他们的默默无闻。我读那些诗的时候,不仅感受到了他们处身于生活第一线的挣扎,也触摸到了他们的孤独。我写了一篇叫做《让我拥抱你的孤独》的文章,大致写出了我阅读和编写“无人诗抄”、“天涯诗抄”的基本冲动。 整得差不多了,我便将她合成一辑,取名《当代华语新诗选辑》(另名《无人诗抄》),还配上了一个朴素而优雅的封面。封面图片取自我同事在加州兰卡斯特拍下的冬季雪景,我自己设计,由另一位美工极佳的同事帮忙制作。中国艺术批评网后来开设连载平台,我就在那个平台传上《当代华语新诗选辑》的诗作。稍后,我又在新浪读书平台连载这些诗作。
我在做诗歌阅读评论连载的同时,也做了一些综合的工作。2011年与2012年之交,我写下了《2011我最喜爱的诗歌》及《2011我最喜爱的诗人》等一些短系列。
中国艺术批评网后来易主,连载平台,连同我的《无人诗抄》一起消失了。我的惊悲还没平息,又发现新浪读书的连载平台也不见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没有付诸纸质的《当代华语新诗选辑》(《无人诗抄》)就这样随风而去。
《无人诗抄》虽然解体,但并没有魂飞魄散。2014年11月,以同样的动机和感情,我在新浪博客平台创建了《禾原文学》网刊(这之前,我曾以“虔野星文”的ID在新浪创建过一个网刊)。2015年,我偶然在网上看到,《当代华语新诗选辑》还侥幸存在于一个叫“大众小说网”的网站。惊喜之下,我将该网站上的网址和连接全部拷贝到了禾原网刊。半自责半自嘲的是,我写这篇文章的今天,再点击那些连接,已经看不到原文了。
就这样,为我赤脚所走过,赤手所耕耘过,赤心所感动过的那些诗歌,那些反映着第一线生活艰辛悲喜和温情的许多优秀诗章和感悟评语,随着纯文学媒体的消失而蒸发,被时髦文学的浪潮所淹没。
在《禾原》,我继续行走“无人”之野。在我心目中,在人的层面上,所谓的成名作家和非成名作家没有任何区别;更不用说,在这个作者多如牛毛的年代,成名本身带着多大的偶然和幸运,非成名的作品(本文主要指诗歌)里又蕴藏着多少文学珍宝。我建立网刊的推荐栏目,从阅读接触的两百名创作者中,推出了一些优秀的作家诗人及其作品。《无人诗抄》的灵魂,被《禾原》继承了下来。
可叹的是,虽然我一腔热情,要拥抱诗人和作家们的孤独,但有一天我终于感觉到,也许因为我自己也属于非成名一类,或者说不够成名,加之网刊本身的非正统性,《禾原》没有得到足够的热情和尊重。我本来就是全职的电脑程序员,工作负担在一般的标准之上,而我也很看重自己的文学创作。动力减弱,网刊的编辑制作和宣传又需要许多付出,时间的不足便更加显现出来。2016年2月,我停止了创办近一年半的《禾原》网刊。
不知是谁为《当地华语新诗选辑》开了词条,感谢!
(二)
在文学世界里做人,我的进和出是一致的。读的什么文,写的什么字。 我来自赤脚的平民之家,祖上为惠安农家。虽然祖父到了安海后,完成了从石匠农夫到牙科医生的华丽转身,虽然文革时我家的成分是让我觉得不够靓丽的“自由职业者”,回溯曾家历史,我们就是赤脚的人,过尽艰辛的日子。为了这份平民财富,我心中永远感恩我的祖父母、父母、姑姑们和众亲人们,感恩我那无法谋面的曾祖父母。我对自己家庭历史的诸多认识,有很多是来自父亲的口述。我曾经想攀缘大名人“曾国藩”,可惜,父亲说我们这一“曾”连不到他,而是来自曾公亮。当然,曾公亮派头也不小。父亲还说过,奶奶娘家的祖上,曾经是非常有名的知识分子世家,后来破落了。从奶奶的身上,除了惠安女的影像外,我已经完全看不到什么举人进士的影子。
来到美国后,我自己也走过一段很坎坷的路。当我终于能够腾出精神,重新走向我所钟爱的文学时,我的目光,宿命般地离开我所在的地方,离开高楼大厦,春花秋月,而投向文学的茫茫旷野。广角上看,都市人也是平民;都市人,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等等,都是人,都是文学的对象。但是我写不了那些,我只能写那些狭义上的平民。一单列出我几部中长篇小说:《不能讲的故事》、《无房》、《井源乡的传说》、《吉女花》《弃婴玲玲》……竟然是,每一篇的故事发生地都在乡野!是我的刻意吗?非也,是自然而然。
近期我们洛杉矶华文作协和内地华文文学界有一个论坛。我在上面作了关于坚持个人特色的发言。时间很短,有些话没能细说。比如,我的作品都比较平民并悲天悯人,也比较在意这些人物身后的历史背景,因此这些作品大致会较有一种纵深感。
不仅内容平民化,我的文风也一样。我的能量被对主人公们的热情所耗尽和烧干,没有余力去做技术层面的猎奇探幽。成是她,败也是她——这便是我的文学宿命。是命,便是躲不过的,所以我坦然面对;赤子自有赤子乐,更无所谓怨悔。
(三)
“虔谦”这一笔名真实并充足地反映了我这个人的所有精神领域。信神,谦卑,不忘本初,感恩,平民,简单等等一切价值观。带着这份心,回顾赤脚走过的旷野麦田和果林,我看到了许多的收成:青葱、金黄、翠绿、淡粉、姹紫嫣红……看着她们,由衷的欢愉喷薄而出。在收支、读写、他我等方面的基本平衡,使我心底平安。
禅宗一代宗师道楷生前有许多故事,比如多番婉拒皇帝敕封,被远逐千里之外等等。圆寂后,人们却只在他墓碑上刻上一件小事:他童年时为邻居先驱田间蝗虫。后人评说:成就一个伟大生命始终的,其实只是对初心的执守。 难易单说,但是有一种成功,就叫做坚守初心。这个初心极为玄妙,她在让你融入大众的同时,塑造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你。成功了,就自由了,也幸福了。 我有一位很相知的文友,笔名“老牛”,曾经用温情脉脉和巧妙的笔触,“抨击”我文学上的一些作为。想来很抱歉,我只怕是要再一次让老牛失望了。
江少川教授为我的新长篇《二十九甲子,又见洛阳!》所写的评论文章刊载于《文学教育》,感谢!
**附录:无人诗抄之一:
和慧平:我的滇西我的村庄(70后诗人)
这些年,我无数次趟过月光的河流 像一个被流放的国王 在自己的领地上为一棵小草折射不到自己的光辉而哭泣 步履维艰 鞋子被月光打湿 两只鞋子在苍白的月色里说着想家的话 可是我不能停下 我的行囊里装着我的臣民需要的节气、雨水和庄稼 那些古铜色脸庞上似曾相似的祈雨表情 成为我最大的心病
我也曾抱住一块石头取暖 而月光越来越冷 那夜疲惫不堪的我终于睡着了 梦见抱着的石头开了花 我回到村庄了 村庄里雨水充沛 牛羊的乳房被奶水涨满 我看见自己的背影在秋风里日渐消瘦 我佝偻着腰 在我的滇西群山里渐行渐远
之二: 飞鸟投林:如果你爱我,马别河 (80后诗人)
如果你爱我,马别河 请替我轻轻掀开那一页,像一缕风那样 轻轻揭开每一个苍茫的晨晨昏昏 像一缕晨曦那样 轻轻掀开那远远近近的丘丘豁豁 如果爱是永不会结痂的伤疤 就请再次引领我,像一缕阳光那样 悄悄泻进流岚渐褪的竹丛和松林 马别河啊,就算揪心的梦游 是一种不治之症 我也绝不畏缩并且甘之如饴
如果你爱我,马别河啊 如果爱注定是粉身碎骨的迷失和堕落 就请将我这风一般轻飘飘的游魂 再度凝结成一粒映日清泪 让它沉重地汇入那昼夜不息的流水的喧响 让它扎向“掉水崖”银练之下的深深绿潭 就像从远古时代泅来的一缕春风 天籁般穿越你日渐单薄的地壳时 世界会顿时抹去了所有的轻寒 就像我独坐在雨幕缥缈的冬天的高楼上 依旧毁灭般地细细想起 那曾经涉河、又频频走动的 刻骨铭心的村庄 作者注:掉水崖,马别河上游一支流流经群山岩口形成的大瀑布名,人们又叫它“掉水岩”、“滮水岩”,只因交通殊为不便,尚未开发,外人知之甚少。
坚持初心,拒开文学“云霄眼”,拒入文学“名利场”,绝缘文学“金银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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