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眙然被一种什么声音吵醒了。他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恍如隔世,正竭力想着自己怎么会睡着,睡着前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声音响起来了:“你醒啦?”普壑已经来到了身边。 普壑在柳眙然跟前坐了下来,柳眙然看着他,感觉无比奇异。普壑留着刚够扎手的胡子,深棕色的皮肤,鼻梁坚挺,脸庞轮廓清俊,骨感分明。柳眙然朦胧中竟觉得他跟师兄有些相同。在寒冷的异域能碰到这样的人,是不是应了那个老道说过的话……“你汉话说得挺好。”柳眙然脱口说道。 普壑一笑:“本来么,我是半个汉人。” 柳眙然眼神迷离:“半个汉人?” 普壑介绍道:“我爹是汉人,不小心撞进了北魏的领地,参了军,娶了鲜卑女,然后就有了我。” 柳眙然明白了,又问:“你是军官?” 普壑点头:“我是这里的校尉。”说着,将先前那壶酒递过去:“喝吧,我刚刚又温过了。羊肉凉了,你将就吧。” 不知自己最近的一顿是在哪里吃的,吃的什么,柳眙然这时只感到饿得前腹粘到了后背。他伸手拿起肉来就咬。虽然凉了,肉透露着一种他所不熟悉的腥味,不过,他的肚皮顾不了那么多了。那壶酒的温度,让柳眙然拾回了活着的欲望和乐趣。 普壑同情地看着柳眙然吃,看着他蓬乱的头发和破烂的衣裳。等他吃得差不多了,才问:“你会点功夫吧?” 柳眙然冷不防被这么一问,反问:“什么功夫?” “拿刀打仗的功夫。我听叱罗延说,你拿刀砍了魏军三个兄弟。” 普壑的话顷刻之间勾起了柳眙然心底的旧恨新仇和无限的痛,他扔下手中的肉,狠狠地:“他们杀了我全家,我师兄现在生死不明。我恨不得把那个叱罗延撕成碎片!” 普壑赶紧一声“嘘”,本能地看了看四周,“你小声点!想把你这条小命也赔上吗?” 柳眙然悲愤难平,抓起酒壶猛灌。 普壑劝慰他:“你忍着点。你的事情我都知道。回头,我带你去营地中心,换身戎装,拿一口大刀。” 柳眙然问:“要干嘛?” 普壑静默了片刻,回道:“过几天,我要带队北上突袭柔然汗国,叱罗延要我带上你。” 一听叱罗延三个字,柳眙然眼里冒出了火,“叱罗延,他带兵毁了我的家园,现在却要我去替他卖命?!要打哪国?他自己去!” 普壑拍拍柳眙然颤动着的肩膀:“兄弟,我理解,消消火。早些年,我也是那样熬过来的。虽说我娘是鲜卑人,也跟着姓鲜卑的姓,但是可惜我长的一副汉人的模样,所以每次出征,我都要打头阵。我身上光是穿透伤就好几处,没死,也许是老天让我活着和你做兄弟。” 普壑的话感动了柳眙然。他看着他,心头陡然有了一种亲切感:“叱罗延,他官比你大?” 普壑点点头:“是,他是军中副将。” 柳眙然牙齿咬出了声:“普校尉,我会武功。以后我教你,这样跟叱罗延这样的魔头打交道才不吃亏。” 普壑上下看了看柳眙然:“哦,可能是这身破衣服的关系,看不出来呀。行啊,我这里先谢谢柳师傅了。”说完还作了作揖。 柳眙然不好意思了,“不敢,普校尉年长于我,师傅不敢当。淮心身在夷处,还得靠普校尉多关照!” 普壑笑了:“那你也别称校尉了,叫我大哥。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痛失亲友的柳眙然难得周身回暖,顺着就应道:“是,普大哥。” 当天晚上,柳眙然在离故乡千里之外的武川,在寒冷的营帐里藏身过夜。周围有许多北魏兵,但是躺得离他最近的是普壑。外面的石堆里烧着篝火,透过营帐的帷幕能看到火的闪烁,感受到那阵阵的火暖。普壑与他拉起了家常,“我看你也就十七八吧?”普壑问。“我快十八了。”柳眙然答,反问:“大哥多大?”普壑说:“做你大哥是绰绰有余,二十二了。”接着便提起了他从未谋面的老家广陵。柳眙然吃惊地:“广陵离淮阴很近呢,我们算是同乡了!” 柳眙然提老乡,让普壑心底泛起了波澜:“这些年我不时会想到这事。哪天,我们一同返乡如何?” “一定,”柳眙然说,“到时候也许还能见到我师兄杨盱如。” 普壑好奇问:“听你老提你的师兄,他是个了不起的英雄吧?” “是,他是英雄。没有他,我早就死在叱罗延的剑下了……” “哪一天,我会会你的这位英雄大哥。”普壑说着说着就睡着了。柳眙然一时睡不着。这是淮阴被劫后他第一次有机会躺在一个相对舒适的地方休息。四周进入了深夜的寂静,除了风声,偶尔能听到狼的吼声。柳眙然想念着师兄,回忆着八卦山下的竹林里他们和申师父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那竹林的风声好像催眠曲,穿过时空,传进了他的耳朵。他的眼睛慢慢地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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