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燕風塵僕僕從東北部擺完商品展覽回到家裡。她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算緩過勁來。這天早上,她起了床,窗外陽光明媚,她覺得自己精力已經恢復了過來。好久沒開郵箱了。她於是在電腦前坐了下來。一開信箱,就見到一封陌生的信,信的標題是:“小萱問候若燕姐姐”。若燕心裡一動,眉頭一皺,打開了信。
“若燕姐姐,您好!
我是小萱。不知雲澤有沒有和你提起過我?沒有是正常的,因為他也很少提到你。希望你不要恨我。我們兩人的關係,是他主動的。我是在跟他住在一起了以後才知道他有家室。我當時就想離開,是他硬留住我的。他開始是說很快要和你分手,後來又告訴我,時代變了,我的觀念太老舊。我就這麼稀里糊塗的跟了他這麼久,孩子也兩歲了。我想總躲閃着也不是辦法,總要和你談開的。我想說,你也不要難過了,雲澤說的是有道理的,婚姻是會變的,因為人會變;硬是把會變的人綁在一樁婚姻上,不是等於把他囚禁起來嗎?我沒有別的意思,雲澤他也不跟我結婚,我們就這麼耗着,有時候我心裡也很煩,很難過,想起來你肯定也一樣的,所以就寫信來,算是同病相憐吧。假如我說錯了什麼傷了你的心,懇請你大人大量原諒我,就當我是個不懂事的妹妹吧。
祝你快樂!
小萱
勉強讀完這個叫小萱的不速之郵,本來明媚的晨光一下子昏暗了下來。憑良心講——這世界還有良心可講嗎——若燕煩躁了起來——憑良心講,這封信里並沒有惡意,也沒有挑釁。這個小萱似乎是一個單純的女孩——是不是裝出來的就不知道了,這年頭誰能信誰?不過她都做了母親了,想必一點當娘的善心還應該是有的吧。再說,肖雲澤也不至於那麼沒水平找來一個潑婦惡女。
若燕站起來,走到窗台前,又走回電腦前,重新讀了一遍那信。她是肯定不會回復的。不過那信里說的像是有幾分真,而且,好像還有幾分道理。肖雲澤已經不是以前的肖雲澤了,尤其不是那個在山地里和她一起嚼玉米棒子的那個雲澤了——那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他們的夫妻關係其實早就名存實亡,就像俗話說的:緣分到頭了。
若燕頭一回認真地想起來離婚。不管怎麼說,自己的兒子已經大了,獨立了,不再需要這個家。而那頭,這個小萱的女兒才兩歲,沒名沒份,日子怎麼過?孩子是無辜的,需要家庭和法律的保障。
她反過來想,說到無辜,有誰比自己更無辜?不講情義、道德淪落的後果,為什麼要她來承擔?
她又反過去想:世界上的事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人心不能勉強,自己繼續和肖雲澤拴在一起有什麼意思?
自由,自由是比感情更有意思的東西。
她拿起電話來,撥通了肖雲澤的手機。肖雲澤過去是個夜貓子,現在怎麼樣就不知道了。
“喂!”肖雲澤回答了,聽聲音挺精神的。
“你這會兒是跟小萱在一起嗎?”她直接了當地問。
“是,怎麼,你們……”
“她給我寫電郵了。”
“沒事寫什麼電郵?”肖雲澤有些愣神,故作鎮靜。
“沒事嗎?你們整天在一起,你們的女兒都兩三歲了,你還說沒事?”
“那有怎麼樣,簡單的人自沒事;複雜的人自煩惱。”
“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還成了簡單的人了,我倒成了複雜的人了?你還有沒有一點良心和羞恥心?你還講不講一點點道理?”這是若燕第一次這麼跟肖雲澤說話。她心裡就是這麼想的。沒想到曾被她當作終生伴侶的他竟然這麼淺薄、冷漠、不羞和不公!
“我怎麼了?那邊有綠卡所以我每年照常回去,這不,我本來也要給你打電話,我打算給你匯去八萬美金,你就用來買房子當頭款用。該做的我都會做,其他的你擔心什麼?”
八萬?若燕心裡重複着這個數。她是說過要買房子,來美國這麼多年了,一直是租房子。肖雲澤來美國住從來不花錢。是啊,是他的“家”,花什麼錢?若燕這時聽到肖雲澤提起八萬,簡直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她想說不必了,很快就轉了念。這八萬本來就是她的。她“借”給他多少錢了?這八萬算什麼?“夫妻”之間談借貸太荒謬?那要先問這“夫妻關係”本身是不是太荒謬!
“好啊,我正缺錢。本來想搬去住小一點的房子,省省錢。”她順水推舟。“不過,”她話題一轉,小萱跟我說她跟孩子都沒着落,說真的你好好考慮一下。我們之間要是……”
“我們之間好好的,那邊總是我的家,所以我才想資助你在那頭買房子。”肖雲澤很快回應道。
若燕心裡冷笑了一下:“你是不是聽說美國房地產投資有賺頭動心了?說真的你那八萬也頂不了多少事,還不夠頂我當初為了你的生意而虧掉的那些。我們之間好好的那是你的想法,你完全不考慮我的感覺。”
“那你要我怎麼辦?我這邊有生意,總要照看着。我說的是實話,你要不相信我也沒辦法。現在很多夫妻都是這種狀況,怎麼人家行你就不行?”
跟肖雲澤真是毫無交集。若燕不耐煩了起來,“好吧,你,你們也該睡了。我很快去找房,等着你的頭款。”
“房主就寫你,不用加我。”肖雲澤在那頭說道。
若燕沒多思索,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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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一地冰凌(海外新移民詩群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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