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康叔见周公伏案,正仔细地看着案上的一幅帛书地图。 “四哥又在想什么呢?要我说呀,您赶紧回陕东去好好歇着。这边不是有我吗?”康叔说。 周公没有说话。他洞察到根深蒂固的旧势力残余仍在,仍有暗潮涌动。看着这幅天下图,周公第一次注意到了大海,他的心越过朝歌,飞到了更东、更南的地方。 “这里,”他的手指落到地图上的一点。康叔俯下身来,顺着周公所指看去。周公说:“这是奄,盘庚之前商的国都。此番叛乱他们闹得极凶。我们必须灭奄,一来永绝商患,二来东拓周疆。” 这么一来可不得了啊,大周国土都快要触碰沧海了!康叔打心眼里赞叹周公的眼光和胆略,什么叫做继承发展武王的基业?这就是了。 “可是,战士们都有些厌战,说他们的战斧都破了,都想回家了。”康叔说。 周公沉思片刻,说:“这就要靠你帮忙鼓舞士气了,能办到吗?我很快派人运送新兵器新铠甲过来。” 康叔应承道:“能办到!” 所谓扫帚不到,灰尘不会自己跑掉,周公一不做二不休,在短暂的军队休整补充后,趁热打铁,挥师伐奄。三监平息后,奄国处于苟延残喘的状态。经不起周军再度攻击,抵挡了一小阵后,很快溃败,大将飞廉逃逸。周军踩着奄国废墟,长驱深入,灭了东边数十个小国,在海边逮着飞廉并将他击杀。 此番军事行动如暴风骤雨般席卷黄河下游,撼动了这片地域原有的格局。一部分东夷被赶到淮河流域。赢姓徐国为东夷大国之一,亦趁三监之乱反周。周军前锋所至,徐国人溃散,一部分逃到江南,另一部分西迁。相传另有芈姓族人逃到丹水流域。周公东征的结果,不仅彻底稳定了原三监地区以及整个东方的局势,而且使周国成为了东极大海,南及淮河,北达燕山,西至渭河上游的泱泱大国。
残酷而激烈的征战之后,周公站在奄国的废墟之上回望莽莽西方,对身边的姬载感慨说:“十弟,我们走得这么远,这么远了!” 经过了东征洗礼的文王第十子姬载,静静站在周公身边,脸上满是尘埃,手里握着的铜剑腥味犹存。这时,一群大雁鸣叫着从头顶飞过,跟着,一群战士奔涌过来,在周公面前一齐跪下:“周公,我们想家了!”“周公,我们要回家!”“是啊,我们要回去种地!”他们用沙哑的声音请求。 周公看着自己跟前这群年青的,衣甲不整,伤痕累累的战士,心潮翻滚。他弯下腰来,扶起一位双眼垂泪的战士,为他重新把头巾包好,说:“兄弟乡亲们,你们辛苦了!我这就带大家回家,回我们的周原和镐京去!”他直起腰,高声说:“兄弟们乡亲们,当我们回到家乡,我们再也不用担心有恶人会霸占我们的农田,再也不用害怕有人无端抓走我们的家人,残害我们的牲畜,或者敌人用烈火焚烧我们的宗堂。我们将奏响和平的音乐,互助友爱,尊老爱幼,过我们人人衣食无忧的日子。这就是我们伟大的君主文王和武王的意志和愿望,也是我们周人人心所向!” 班师回朝的路上,饱受战争磨难的周朝战士们唱出了他们的心声:“既破我斧,又缺我斨。周公东征,四国是皇。哀我人斯,亦孔之将……”歌中描述的,有东征战事的激烈,有对周公拨乱反正、平息四国的赞颂,更有因了自己的大难不死对苍天的感恩。 因为康叔必须赴卫,周公和他就要在这班师回朝的路上说再见了。康叔舍不得离开周公,端详自己四哥的脸,发现他好像骤然老了许多:“四哥,你怎么脸色这么不好?”他问。 周公摸摸自己的脸:“不好吗?大概是因为我今天还没洗脸,满脸都是灰尘。” 季载也过来看着周公:“四哥,这三年你真是太操劳了。这次回去可要好好歇一阵!” 康叔:“十弟说得对,四哥回镐京后还是先休息一阵再说。” 周公摇摇头:“不行啊,武王的遗志是要在洛邑那边建一座新都。我一回去就得忙这件事。” 康叔:“什么?马上要建新都?四哥,你忘了,先王兄他就是硬生生累成……” 周公打断康叔的话:“行行,我知道了。我会休息好的。倒是你们两个,好好把各自的国家管理好,就是对大周最大的帮助了。特别康叔你,任重道远,切记。我呢,也不会老这么忙。大事忙完了,成王也长大了,我就回咱们最早的老家去。” 康叔并不十分懂周公最后那段话的意思。只是,周公需要带领军队赶路,叮嘱康叔几句,两人互相道珍重,便分道扬镳了。 季载受封的聃国就在周公班师回朝的路上。想到季载年纪小,周公便顺道将他送到了聃国,又是一顿嘱托。季载问周公:“四哥,你说要回到我们最早的老家去,是什么意思呀?” 周公笑了笑拍拍小弟弟的肩膀:“傻小子,四哥在那里玩耍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去吧,别挂念四哥,好好干!” 康叔和季载后来都很有出息,康叔更是治国有方,政绩卓越,很受百姓拥戴。这是后话。 上集:漫漫成周路 三十六 火尽殷墟 康叔堪任
下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