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8 祸不单行 电脑学系里面还分专业. 方觉事先做了许多调查研究. 纯电脑工程固然很诱人, 不过很深, 难度大, 大概不学满四年拿不下来. 通讯专业实用且前景无限, 进去也是个广阔天地. 方觉选择了这门专科. 看课程列表, 许多语言等着他去学. 课堂上老师讲的很有限. 老师说: 我每讲一个小时, 你们出了这教室得自己去学八个小时, 其中至少四个小时必须在实验室里度过.
“在美国大学当老师看样子比在中国当轻松多了!” 方觉心里想.
几乎每天整个白天他都在学校度过, 实验室他总是第一个进去, 最后一个出来. 他钻研 BASIC 和 C 比老师讲的深多了. 他知道基础语言扎实了, 将来学高级语言就会容易许多.他还学了 COBOL, 这是大型机语言, 比较没有神秘感, 浅显得就象在说日常英语.
语言之外, 有各种基础理论, 系统以及系统间的沟通. 电脑病毒, 系统安全等等也在日程上.
“有人这么绞尽脑汁创造病毒是为哪桩” 他颇不解. 日以继夜的攻读一来是有兴趣, 二来他知道自己还跟红楚借着钱, 怎么也要争取早些毕业. 没过多久, 他就感觉到了, 老师很欣赏他.
“好好努力, 未来信息世界的进步现在都很难估量!” 老师说, “不过有一点, 你听过那首歌吗, Dream, Dream Dream, 将来的世界就是, Communication, Communication, Communication…”
白天几乎没有机会和红楚见面. 每天晚上九点多回家, 过了一会儿红楚也回来了. 一回来就奔他房间, 递给他一份热腾腾的晚餐: 有时是饭加菜, 有时是面, 有时是粉… 绞了一天脑汁的方觉, 吃起来觉得分外的香.
不过那饭本身, 也确实是香!
吃过了晚饭再过一会儿, 就接二连三传来同屋们洗澡的水声, 然后就归于安静. “学得怎样?” 有一次红楚问.
“很有意思. 电脑这词起的真好. 电脑就是程序化公式化了的人脑. 人脑会出错, 所以电脑会出虫. 还有这电脑语言其实还挺有韵味的, 还分许多层次. 都和人脑有关系吧.”
“这就是学文的优点,” 红楚说, “学什么都能学出诗意来.”
每次想多和他聊几句，想到他时间紧，话头就咽了回去。 红楚经营的那个99 CENT 店, 种类非常多, 从日常用品到工艺品到食品. 许多货原本从南韩来, 不过JACK 已经慢慢将货源转向了中国大陆. 每个星期都有货到. 那位墨西哥裔工人阿巴多常常要奔走于港口和仓库之间. 货一到, 红楚要亲自去帮着搬, 要亲自点货上架进电脑. 还要留意下一波货该进什么. 每天一早赶到, 要清点前天卖了什么, 盈利情况等等. 这天, 红楚一早到店里, 一开门, 便大惊失色: 店里一片狼籍, 许多架上空荡荡没东西.
糟糕! 她马上意识到, 店遭盗窃了!
她立刻打了紧急报警电话, 一边打着一边赶到后面的仓库去看. 还好, 仓库门户结实, 歹徒没能进得去.
很快警察就来了, 还带来了一条狗. 歹徒是从后门进入的, 警察在后门周围采了许多指纹, 拍了许多照片, 他们提醒红楚, 店里的警铃系统似乎没有上好.
每天都是另一位柜台小姐Judy最后一个离开, 警铃都是她负责上, 看样子, 昨天她疏失了.
Judy 来了, 看了这情形, 惊呆了.
“Judy 你昨天忘了上警铃了?” 红楚问.
“对不起, 我, 我也忘了上还是没上.”
“这个事怎么能忘.” 红楚责备说.
“对不起经理, 我昨天和男朋友吵了一架, 头都晕了…我不会再犯这个错了.”
红楚无奈的叹了口气, “先赶紧干活吧!” 她说. 初步的估算, 这次被盗的损失有两万多美金. 警察记了下来, 说我们一定尽快抓住这帮家伙.
不过抓住了, 东西怕是也回不来了… 警察走了, 红楚, Judy和阿巴多就忙着整理店面. 顾客们还是照常进来, 找不到他们要的东西, 就啧啧叹息.
“太太您下个礼拜来, 就有了.” 红楚忙着跟每个客人说. 那一天过的真快, 晚上红楚一直盯到最后. 八点半了, 她上了警铃锁好了门, 赶紧就奔餐馆. 今天只能旷一天WAITESS 的工, 她来是为了给方觉买晚餐. 买了晚餐, 开着车就匆匆往家赶. 她想着回家得给JACK打个电话报告这个事情; 得去安装铁门, 得… 大概是白天太忙乱了, 她有些精疲力竭, 开车时注意力怎么也集中不起来. 一个不小心, 车轮撞到路中间凸起的分界岛上, 那车就径直冲到半空, 转了个身, 咣噹一声重重的掉回地上. 旁边许多车开着就过去了, 有一个开车的白人见了, 就把车停到路边. 走到红楚车的窗户边, 探头看了看, 问: “需要帮助吗?” 真是万幸红楚没忘了系安全带. 她动动胳膊晃晃头, 感觉还行, 就对那白人说: 谢谢你, 我可以自己开回去. “幸亏, 我系了安全带.” 她补充了一句.
白人绕着车走了一圈, 跟红楚说: “你的车外壳破了好几个地方, 车都破了, 人恐怕会受伤, 你得尽快去看医生.”
“谢谢你, 我会.” 红楚说, 神志并不是很清晰.
白人不放心, 一直看她车真的发动起来了, 跑起来了, 才回自己的车上. 红楚车开走了, 才想起忘了问那白人叫什么名字了, “真是好人…” 她心里在想.
开着被撞破了的车她踉踉跄跄回到了家里. 她把饭盒往饭桌上一放, 就步回自己房间. 一头躺在床上, 再也起不来了. 方觉正在纳闷一向准时的红楚今天怎么晚了. 听见她房门砰一声关上的声音, 赶紧出来看. 走过去, 轻轻敲了敲门.
”饭在楼下.” 红楚在里面说.
“你没事吧?” 方觉感到不对劲.
“没事, 晚安!” 第二天, 红楚没起床, 方觉更觉得不对了. 到了楼下, 就见小夏慌忙的从外头进来.
“小陈,”她叫道, “你去看看, 红楚准是出了车祸, 她的车撞的乱七八糟的!”
39 当坏事成三时 小夏和方觉两人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跑, 来到红楚门口, 门还关着. 小夏使劲敲了敲门, “红楚你怎么样? 怎么还不起来?” 门开了, 两人进去一看, 见红楚步回床上又躺了下去. “红楚怎么啦? 车怎么撞成那样?” 方觉问. “就是, 昨天不小心撞到路沿上去了….” 红楚有气无力的说.
“撞路沿也不至于成这样啊.”
“撞了以后车就飞了上去…”
“我的妈呀, 你不要吓我呀红楚! 你这神车手怎么开的车呀!” 小夏睁大了眼睛.
“小夏我们得带她去医院看看.” 方觉见红楚这个样子, 心里又难受又着急.
“不用了.” 红楚摇摇头.
“车都撞成那样了, 还不用? 人比钢厉害啊?” 小夏问.
“我就是头痛, 浑身哪儿都痛.”
“废话么, 所以才要去看.” 两人不由分说就把红楚搀起来. 方觉一直没有买车, 也不会开车. 小夏就义不容辞的开着自己的车送红楚上医院.
“小陈,” 车离开前红楚叫住了方觉, “麻烦你到 7-Eleven 去买一份 Recycler 给我好吗?”
“你买那干嘛呀?” 小夏问.
“我没有买双保险, 我那车恐怕是得全报废了, 得准备再买一辆.”
“红楚你专心去看病吧, 我这就去买.” 这天方觉没有心思去学校了. 他蹬上自行车, 跑去买了一本Recycler. 回来细细看, 里面什么都有, 有旧家具, 旧电器, 当然最多的还是二手车. 两千块钱, 能买到一辆不错的小车了. 数数自己银行里, 只有几百元. 红楚比自己早来一年多, 恐怕也没多少积攒.
美国梦, 真不是好做的.…..
不知怎么的又想回餐馆去打工. 总得来点短平快的啊! 想着两个姑娘饿着肚子出去的, 方觉就到厨房去煮面条. 二十七年, 他没怎么下过厨房. 在家时是妈妈, 二妈和姐姐做; 和宣蓉在一起的时候是宣蓉煮. 倒是来美国以后, 常看同屋们下面条, 多少学了点. 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把这午饭做了.
面条总要有水吧, 于是煮上水. 煤气炉的开关往哪个方向开都不是很清楚. 转了半天总算是来火了.
要有鸡蛋吧, 于是下了鸡蛋.
要盖锅盖吧. 盖了锅盖他就上楼去拿书. 在房间里贪读了几页, 下来一看, 锅里的东西扑了一地.
晌午时, 小夏和红楚回来了.
“怎么样红楚, 有没有伤到什么?”
“离脑震荡就那么一个头发位!” 小夏抢过话头回答.
“是就是是, 不是就是不是.差个头发位也是不是.” 红楚说.
“你来劲儿绕口令啦? 还没说你身上呢…”
小夏给方觉看医生给红楚带回来的一大堆东西: 药膏, 药片, 药水, 纱布, 冰块… 医生本来约她去做理疗的, 红楚没听医生的.
“片子拍了, 感谢神, 骨头没问题; 肌肉什么的, 自己保养就好了.” 红楚说.
方觉一听骨头没问题, 大大的松了口气. “骨头没问题那是最重要的了! 来, 饿了吧, 我做了面条, 只等你们回来吃了.”
“哇,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小夏走到炉台边.
“谢谢小陈, 是有些饿了.” 三个人围着桌子吃面条, 红楚吃得是有滋有味, 还不时拿眼睛看看方觉. 方觉有些紧张也有些腼腆, “不瞒你们说, 这是我第一次做面条, 嘿.嘿..”
“那就原谅你了.” 小夏说.
“怎么, 不好吃啊?”
“你看你这菜啊蛋的, 得先用油炸过才能香啊. 都放水里煮, 没味儿不是么.”
“挺好吃的.” 红楚就只顾将面条往嘴里送. 电话铃响了, 有人打电话来找 Dorothy, Dorothy 是红楚的英文名. 趁红楚去接电话的时候, 小夏对方觉说: “你知道吗, 红楚一天打两份工. 晚上还去打餐馆, 这车祸就这么闹腾出来的.”
“是么! 我只知道她去经营她朋友的99 CENT 店.”
“红楚有意不让你知道吧. 她本来今年该毕业的, 说是要延到明年了. 真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
方觉呆呆的, 没说话.
“小陈, 问你件事, 你别生气哈.” 小夏眼睛滴溜溜看着方觉, 嘴角露出神秘的笑.
“什么事?” 方觉心里猜测着她要问什么.
“你和红楚…你们八成是那个了吧?”
“什么那个?”
“咳, 谈恋爱!”
果然是问的这个, 方觉搪塞说: “没有啊.” 他想, 也真的是没有, 她没说爱, 他自己也没有.
“小陈, 红楚本来是个满内向的人, 不过这回连那位老不来的同屋都看出来了, 她呀, 八成是对你有意思了. 老你带晚饭不说, 我猜她打这第二份工也是为的你吧?”
方觉心里潮涌, 都不是感动能形容的. 红楚回来了, 脸色挺凝重.
“谁的电话呀?” 小夏问.
“是 Judy 打来的, 她说有人要买我们那家店.”
“哇, 趁火打劫啊, 弱肉强食啊.” 小夏说.
“放心吧, 我们也不是弱肉.” 红楚说. 小夏看看红楚, 又看看方觉, 就说累了, 先回房去了. 于是饭厅里就剩红楚和方觉. 方觉看着红楚那略微有些零乱的头发, 几分憔悴的面容, 第一次体验到了, 什么叫心疼.
“楚楚….” 他脱口而出.
“嗯?” 红楚近乎是自然的朝他抬起了头. 意识到他的称呼不一般, 抿抿嘴, 没说话.
“我说, 你不要再去打餐馆了好吗?”
“怎么说起这个….” 准是小夏多嘴说给他知道的.
“都怪我, 自己不主动. 我明天就去和老师谈, 我去申请TA. 班上我学得最好, 最有资格当TA. 我相信老师一定会同意, 也会帮忙的.”
“的确是个好主意. TA本身也能帮助你的功课.”
“所以说, 你一定不要再回餐馆了, 光那个店就够你忙的了. 你还是多花些时间准备毕业吧. 说真的, TA 一个月能有一千多, 我根本不用和你借钱, 还…还能帮帮你不时…”
“谢谢你小陈. 等你一拿到TA, 我就马上把餐馆停了.” 她还算听话….方觉的手在桌上踌躇着, 真想握着她的手. 不知小夏说的有多少真实, 不知她心里对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不是还跟以前似的, 只是一个好人而已…
红楚手捏着纸巾, 象在期待着他.
他的手犹豫着, 他的心有着强烈的冲动, 大脑却在问自己还有没有这个自由. “我得出去一趟.” 停了大概三分种, 红楚站了起来.
“什么, 你要出去? 要去哪里? 你能行吗?” 方觉心里一阵失落.
“我得去店里看看, 有人出25万要买店, 今晚得和Jack 通个电话告诉他这些事. 希望我能说服Jack 别卖. 二十五万, 生意好时一年就有了.”
“你那车..还能开吗?” 方觉心里着实担心.
“看上去破, 昨天开回来还行.”
“红楚我,” 方觉心里一大团话, 不知怎么说才好: “ 假如我这个月有工资, 第一件要办的是就是帮你买辆车. 真的!”
红楚很感动的看着他: “谢谢你方觉, 我心领了!”
“你还是早点休息吧红楚, 对了, 这是Recycler, 可以考虑的我都做了记号了.”
“谢谢, 快去忙你的, 别因为我耽误你功课了.” 她的眼睛在他面前闭了几秒钟….那当间他恨不得一把过去拥抱她, 给她些力量, 温存和安慰.
终于没有勇气跨出那一步, 只站在门口, 看着她开着那看上去七零八落的车徐徐开出了车道. 25万, 卖了也罢, 起码能换辆不破的车…. 红楚看来是真够倔的. 上一集： 要多久…才能认识你(37) 梦想起飞 下一集： 要多久…才能认识你 (长篇小说) 四十 我称他哥哥的男人（中篇小说） 二 缘 狂笑工程延期时 奖 (短篇小说 全) 孩子他爸为我的新书做的序 回复冬雪儿（朱晓玲）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