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楚朦朦朧朧從昏睡中醒來, 媽媽端過來藥片和水, 坐在她床頭.
“楚楚, 剛才你有個同學從美國打電話來找你呢.”
“誰?” 紅楚用微弱的聲音問.
“你瞧我, 忘了問了. 聽口音是南方人. 昨天也是他打來的.”

紅楚吞下藥片, 喝了兩口水, 又躺了下來.
“也不知他有什麼緊要事, 要不, 回頭你給人家回一個?” 媽媽問.
紅楚在被窩裡搖了搖頭.

兩個禮拜後的一天,  紅楚陪雅雅去逛街, 回來的時候, 一進家門, 她完全的愣住了. 陳方覺, 就坐在她家的廳里.

“我這是…在哪裡?” 她問.
“楚楚, 你怎麼樣? 你好嗎?” 方覺迎了上來, 眼睛不住的上下端詳着她.
“我這是在哪裡?” 她又問了一句.
“楚楚, 你, 你在家裡啊, 北京市未央胡同199號, 我還是跟Jack 打聽到的呢.” 方覺說.
“方覺, 你好嗎?” 紅楚好象在夢裡, 她機械的問着, 放下手裡幫雅雅買的東西, 轉身想去泡茶. 一陣暈眩, 踉蹌了幾步, 方覺連忙上前去扶住了她. 他看着紅楚的臉, 她的頭髮…沒想到才四個月功夫, 紅楚整個變了一個人 --- 從裡到外.

“對不起方覺, 我有點不舒服, 你先坐一下, 我待會兒就來.” 說着紅楚就到自己房間裡去了. 紅楚的媽媽給方覺端來熱茶, 清香四溢的茉莉花茶.

“伯母, 紅楚離開美國時不是這個樣子的, 她是不是碰到什麼事了?” 方覺問.
紅楚媽嘆了一口氣, 看方覺大老遠從美國來還來看女兒, 和女兒的關係應該是很近, 也就沒有避諱什麼, 她說: “楚楚, 自從她叔叔去世後, 身子就沒好過…”
“您是說山城? 山城不在了?!”
媽媽難受的點了點頭. 
“伯母, 我能去看看紅楚嗎?” 方覺站了起來.
“去吧, 她也就是靠一靠. 不過, 別提她叔叔的事.”  媽媽心裡安慰，終於有人可以和女兒說說話了.

方覺來到了廳對面紅楚的小房間 --- 就是以前山城住的那間小屋子, 他敲了兩下門. 門虛掩着, 他就輕輕推開進去.
屋裡很暗, 桌上一盞小檯燈亮着, 紅楚就挨着燈靠着.
“楚楚, 你哪裡不舒服?” 方覺問, 細細看着她, 她的憔悴真叫人看了不忍.
“頭有些暈. 對不起…” 紅楚說.
“看大夫了嗎?”
“吃着藥呢.”

方覺環顧這個大概三十見方的小小空間. 牆上掛着許多照片. 當中的那張舊照片, 方覺一眼就認出照片中的小女孩就是紅楚; 站在小女孩旁邊手拉着她的那位帥氣小伙子應該就是山城了. 兩個人笑的真甜哪….邊上還掛着幾張風景照, 看上去很野氣卻又很秀美的景色.

方覺心裡沉甸甸的, 正在不知說什麼好時, 紅楚說話了:
“你看上去身體不錯.”
“是, 全都要謝謝你楚楚!”
“心欣好嗎?”
“哦, 她挺好, 不過我們分開了.”
“….離了?…”
“我們沒結婚. 你離開後的幾天, 她們也走了. 我沒回去.”
“怎麼回事?”
“我..本來是想回去的, 可心欣改了主意…”
“怎麼改了? 我不是走了嗎…”

方覺停了片刻, 說: “楚楚, 心欣她快要結婚了.”
“?…”
“她回去沒多久就和一位復員軍人談上了戀愛, 聽姐姐說, 他們很相愛, 很幸福. 我真的很替她高興, 心裡好象了卻了一件心事.”

紅楚靜靜的聽着, 臉龐象凌晨高空裡那一輪清月.
“還有我姐姐, 她也快結婚了. 對象就是心欣編輯所里的一位同事. 她們真是很有緣.”

“好事成雙.” 紅楚說
“心欣的事讓我了解, 人真的不能抱着童年時的那點初戀不放…” 方覺本來是想跟紅楚發點弦外音, 暗示她別鑽進山城的牛角尖里出不來.
“童年的事, 也可能是終生的.” 紅楚說.
“也可能吧, 不過我覺得大多數情況都不是. 那時候, 我們根本不懂什麼叫愛.”
“….” 紅楚欲言又止.

“你一個人, 一定很不容易.” 紅楚說.
“其實也沒什麼, 習慣了就好. 我自己會做飯炒菜熨衣服. 對了, 我已經聯繫好明年到一家大的軟件公司工作實習. 他們很喜歡我.”

紅楚一邊聽着一邊點着頭. “你干的好.”
“就是…會想你….” 方覺看着她的眼睛說.

紅楚看上去還是那樣平靜, “….還沒有問你, 怎麼會回這趟國的?”
“不瞞你說, 我是專程來探望你的. 我打過兩次電話, 得到的消息都是你生着病. 我就再也呆不住了. 楚楚, 你真的瘦了好多, 看得我心裡難受…”
紅楚把頭轉向內, “由它去吧, 早些離開才好呢…”
方覺一聽, 急了: “楚楚你可別這麼想啊. 這一路上, 我就一直想着你唱過的那首歌, 我記不住旋律, 可記得歌詞, 我一路就念着這歌詞":

在種子發芽的地方,
我問媽媽
種子為什麼要發芽
媽媽說
種子發芽
因為土地親她

在花朵開放的山坡
我問媽媽
花兒為什麼開放
媽媽說
花兒開放
因為蝴蝶愛她

在我生日的時候
我問媽媽
為什麼我來到世上
媽媽說
我來到世上
因為, 因為
有個人兒想我, 在天涯…..

媽媽, 媽媽,
哪裡是天涯? 
快告訴我
我要 .....

"別念了...." 還沒念完, 紅楚已經是兩眼汪汪. 
淚眼中，她看着牆上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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