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笛娅在等候转机的间歇里给妈咪去了短信。爱玛几乎是立刻就回了短信,内容大致是路途远多加小心、旅途平安愉快、寻亲好运的话语。 李笛娅脸上浮现出别人看不出来的笑容。她知道自己的行程遥远:飞南加州,飞北京,转飞西安,从西安还要搭坐汽车去白水——她被人捡到并收养的地方。 接到爱玛的短信后不久,她就听到候机室里传出通知,她要乘坐的班级晚点大约一个半小时。李笛娅深呼吸了一下,决定在候机大厅里逛一逛。由于是第一次单独走这么远的路,她带的行李周到而又尽量简单。中型提箱托运了,她背着背包,沿着大厅走着,看着。她发现北京机场的文化意味很浓,不仅有各式风味小品食物、各种特色衣物及工艺品,更有非常精美的图书。她拿起一本中国名胜画册来,轻轻地翻,细细地品阅。几年来让她心驰神往的这个国度,现在她已经站在她的土地上。 她买了两套中国名胜古迹的明信片。 在飞往西安的班机上,李笛娅已经全然没有了睡意。她频频往机窗下看,看着朵朵白云掩映下的山川和原野,她的心跳开始加速。一种归属感从她心底油然而生;这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身心感觉。她好高兴她做了这个亲访出生地的决定。周围人很多,当中有几个男人大大咧咧地说着笑着。李笛娅能听得出他们的口音和普通话不同。他们说得快,她听不大清。“这些都是我故乡的兄弟们”,她默默地自言自语。 人们并没有特别注意她。她看上去和他们没有两样。 飞机一着陆在西安咸阳国际机场,李笛娅便打开手机,再度给妈咪发短信:“我到西安了!”她的心激动不已,耳边不断地响着妈咪的话:“我是从西安儿童福利院把你领出来的!” 领完行李出关后,她给陕西白水县政府办公室的黄秘书拨了电话。 “是李笛娅呀,到西安啦?明天我们派车去接你!”黄秘书非常高兴和热情。 “不用麻烦,我会自己搭车过来的。” “不麻烦,我们派辆车很方便的。” “谢谢您,但是不用的,我自己锻炼锻炼。”李笛娅坚持自己搭车。 “也行。好吧,小心点啊。明天大概会有八家人来见你!” “哇,这么多家,好的,麻烦你们了,谢谢!” “不客气。我们放网上报纸上一宣传,人就来了;我们希望你能找到亲妈妈,明天见!” “明天见!” 打过电话,李笛娅心境难平,第三次给妈咪发短信,告诉她明天将有八个妈妈和她相见!八家人,也许自己的亲娘就在那八户人家中!原来遥远的亲娘梦,现在已经现出美丽温馨的光线。 走出西安国际机场,太阳已经西沉,彩云满天。李笛娅深深地吸进一口气,这里似乎不久前下过雨,空气显得非常湿润。举头四望,她看到西安国际机场高耸的航站楼,还有周围富于现代气派的建筑。 接下来的几天将会是非常忙碌的。李笛娅背好包,拉起行李箱,开始寻找自己落脚的旅馆。 旅馆就在机场附近。李笛娅还在美国的时候就在这里预定了房间。 房间里的情形和旅馆网上的介绍一样,非常的雅观、舒适并实用。李笛娅关好门,放下行李,环视一下房间。打开壁橱,里面有一双室内用的拖鞋。李笛娅拿起拖鞋,一头便扎进盥洗室。 盥洗室里的物品也很齐全,连牙刷都有,李笛娅不记得她住过的美国旅馆有牙刷。 哗啦啦一阵清爽痛快的淋浴,李笛娅的精力恢复了大半。她打开背包,检查自己认亲的一应证件资料。资料里面有几张发黄了的老照片,其中两张是她在铜川儿童福利院时拍下的:一张是她自己,这是她最早的照片了;另一张是她在铜川儿童福利院和恩人李银花的合影。 李笛娅用手轻轻地抚着她和李银花的合影。明天,或者后天,她就要亲自去到收水乡,亲自去探望、去感谢把自己从桥墩旁救起的李银花! 眼下,先放松一下吧。李笛娅打开了电视。她发现中国的电视节目相当的丰富: 除了电影电视剧节目外,还有世界新闻,旅游,自然,动物,科学,历史,人物……换了几个频道后,一个人物访谈引起了李笛娅的注意。停住一看,该节目讲的竟然是西安的儿童福利院!天下有这么凑巧的事!李笛娅聚精会神地观看了起来。节目访谈介绍的是儿童福利院里一位五十多岁的女职员。女职员十七岁开始工作,至今未婚,全心全意在福利院里照顾、服务孩子们。当被问到 “您自己没有一个家,会不会有些失落感?”时,那位女职员说:“也不会啊。从我身边走向社会的孩子们这么多,有叫姐的,有叫妈的,有叫姨的,还有叫奶奶的……我这个家,很大呀!” 两滴亮晶晶的泪珠从李笛娅的眼眶里坠落。 上集:短篇小说《血界》(二) 下集:短篇小说《血界》(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