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强从床和墙壁交角处的地上抓起他的宝贝钱袋来,里面还有好几个银元。阿强拿出几个来,在手心拨了拨,咬了咬唇,下定了再登鸿香楼的决心。 还是那件白色布褂子,那条棕色裤子,阿强再度来到了这栋有那个姑娘在的楼房。金姐,还是那付闪光的头饰,意味深长地朝阿强笑了笑。“找阿信吗?”她问。 那位姑娘原来叫阿信!阿强笑了笑,还是有些拘谨,却没有上次那般慌乱。 金姐站着不动,脸上挂着有意味的笑。 “哦,”阿强连忙把手伸进裤袋,这次,他掏出了两个银元。 仿佛眨眼之间,那个个子比自己高的姑娘,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阿强这回胆子大了一点,他细细端详了姑娘一番。她看上去似乎不及金姐的妩媚妖艳,但是她的鹅卵脸,桃子下巴和一双大眼,自自然然中另外有一番味道。 “你叫阿信?”阿强想确认一下。 “嗯。”姑娘回道,微微一笑。 “阿信……”阿强又一次咀嚼着这个名字,又问:“你是鸿江本地人吗?” 阿信像被一道电击了一下一般,收起了笑,低沉地回了一句:“不是。” “哦,那你是哪里人?” “北方,山东人。” 一辈子没走出这个南方小海湾城市的阿强,对北方的山东感到有些难以想象。两人站在那里,阿信一个姑娘家竟然高出阿强一截来,她的脸也长。北方人,大概是长型的吧,他想。头一低,他看到了阿信穿着绣鞋的脚,又问:“阿信,我看其他几个姑娘都裹着小脚,怎么你……” 阿信:“我本来就是干粗活的人,怎么能去裹小脚。” 阿强还站在那里愣神的时候,阿信已经走到他的背后。她的手臂从后面伸向阿强的前胸,缓缓解开他的衣扣。 阿信身上的香味吸入阿强的肺部,起了奇妙的化学变化,阿强开始迷糊了起来…… 完事以后,阿强竟然就在那张红绸被子粉色蚊帐、香气萦绕的床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他被人轻轻推醒了过来。他揉揉眼睛一看,阿信就在他的跟前。他心里吃了一惊,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阿信!我怎么了?” 阿信温和一笑,“你没有怎么了。你就是累了困了。来,喝一碗山药枸杞汤,补的。”阿信把那碗药膳汤安放桌上,转过身来扶阿强下床。 “山药枸杞汤?”阿强听都没听说过。 “嘘!”阿信作了作轻声的手势,说:“可别让金姐知道了。我是偷偷帮你弄来的。” 阿信的山药枸杞汤里有山药、莲子、枸杞和银耳,还有几块碎冰糖。阿强喝了几口,真可谓是清鲜可口,香甜而不腻。 “好喝吗?”阿信问。 “嗯,好喝,好喝,就像你这人一样。”阿强连声说。 阿信听了先是一愣,随后便抿嘴莞尔一笑。“阿强,你住哪里呀?”姑娘问。 阿强回答:“许厝磨坊,知道吧?” 阿信一双大眼眨了两下,“知道。那你是住许荣叔的磨坊里了?” 阿强点头,“是。”顺口又说:“我住的地方不大,但是还不错的。许荣叔人很好。” 阿信“哦”了一声,想着什么。 山药枸杞汤喝完了,阿强止不住好奇又问:“你是北方山东人,怎么会到了这里来的?” 阿强的话应该是捅到阿信的心酸处了。她低下头来,半晌没说话,只拿出衣襟里的手绢出来揩泪。 阿强直直地看着她,想着她怎么会突然难受起来。“阿信,有什么不顺心的,说出来会好受点。”他动情地说。 阿信点点头,擦擦眼,告诉阿强说,她出身在山东一个穷村子一户姓梁的贫农家。九岁那年,她被卖到另一个村里一户姓赵的人家当童养媳。没想到赵家小男童命舛,活到九岁就生病死掉了。赵家衰落,又把她转卖给别人。阿信后来落到了人贩子的手里,经过几番颠沛流离,最后南下到了鸿江,进了金姐的鸿香楼。在鸿香楼里做的虽然都是伺候男人的事情,阿信一开始也拼命排斥,但是比起以前忍饥挨冻、四处流浪的日子,至少还有吃的有穿的有房子住,日子久了,阿信便低头认了这个命。 “不知这命,”阿信很快地扫了阿强一眼,“什么时候是个头……” 没想到看上去那么艳丽的姑娘,身世却是这般凄凉。阿强听着阿信的讲述,心里顿然有同病相怜的感觉。 阿强人回到了磨坊,心里却惦记着阿信。主人许荣叔很快就知道了阿强的心事。阿强在磨坊干了十几年。如今三十岁了,交个女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阿强对许厝磨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疲劳,不久前还着实救了磨坊免除一场火灾。许荣叔是性情中人,心里总念着阿强的这些好,不时凑几个银元,暗地里助他去会阿信。 “不过我话说前头,找找乐子是可以,不能当真哦!”许荣叔叮嘱道。 阿强哼哼哈哈地应着,许荣叔的话他左耳进,直接就出了右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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