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小说纯属虚构
阿强因偷了一只牛被判十八年徒刑的那一年,立鸿四岁多,宵鸿只有几个月大。 从派出所回家的路上,立鸿问:“妈,爸怎么了?” 此时的阿信已经没有脑力编织谎话,“你爸被派出所的人抓去坐监了。” 立鸿迷茫:“坐监是什么?” “就是被关在黑房子里,十八年以后才能出来……” 立鸿的眼睛里闪着无邪的光,问阿信:“为什么?” “因为,你爸偷了人家一只牛。” “爸为什么要偷人家的牛?” “因为,因为 ——立鸿,记住了,以后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偷人家的东西,懂吗?” “偷了就会像爸那样被抓去坐牢,对吗?” “对。” “妈,十八年是多久?” “很久,很久……立鸿,十八年以后,你长得比妈还要高了;你兴许结婚了,有自己的孩子了……” “妈,你怎么哭了?” 阿信带着两个孩子,平时是吃不起白米的,只能用卖破烂攒下来的一点钱,和农民换番薯吃。两个孩子还小的时候,阿信就自己挑着担子出去沿街捡破烂、吆喝着买瓶子:“买——瓶子的来咯,买——瓶子的来咯!” 可是总吃番薯没有一点肉也不行,立鸿有时都快饿晕了。有几次,阿信出去讨饭的念头都有了。她九岁被卖,九岁以前她出去要过饭。时间的长河并没有冲淡过去的苦楚,那些经历她还生动地记得。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她是当过妓女的人,现在再出去当要饭的,以后让两个孩子怎么见人?好在,鸡鸭一直养着,瓜菜也一直种着。筒楼边上的池塘,为阿信的鸡鸭提供了丰富的食物。阿信体力还好,不时帮人洗洗衣服,也能赚个几毛一块的。 一九五三年春,阿强入狱的一年后,有一天,阿信正在池塘边捞虫子,冷不防听到有人叫“阿信”。她吓了一跳,以为阿强回来了。抬头一看,不是阿强,而是阿强的结拜兄长大建。 “建哥,是你!” “是,阿强的事我都听说了,一直有事过不来。”大建走了过来,问阿信在捞什么。“捞虫子,给鸭子吃的。”阿信说。 大建往池子底下望了望,“我来替你捞吧,你歇会儿。”他说。 “不用了,我也捞得差不多了。”阿信说着,收起竹竿,提起水桶,招呼大建进屋坐。 阿信进屋,对立鸿说:“叫建伯。” 立鸿从昏暗中站起来,跑过来叫了声“建伯”。见了一个和爸爸年龄相仿的男子,立鸿很是兴奋。 筒楼里光线差,大建费劲地看了看立鸿,摸摸他的头,“立鸿长高了。” “建哥坐。”阿信端了一杯水过来。 大建看了看四周,“真够暗的,你们怎么能住得下去。” 阿信苦笑:“不住这里就要住街头上去了。” 大建听阿信这么说,看了她一眼。三十岁不到的她,额头已经布上皱纹;散乱的发撮,遮掩她没有血色的脸。大建想象着六年前这张脸的丰姿和这个身段的绰韵,叹了一口气,“阿信,你受委屈了,阿强没照顾好你和这个家。” “建哥别这么说。他尽力了。他要坐十八年的监,受委屈的是他。” “阿强有你这句话也值了,”大建说,“我就不明白,牵了一头牛,至于判十八年那么重么!” 阿信说:“我也这么问的。可又一想,这王法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不说我们的事了,建哥,你怎么样?近来好吗?” 大建脸色暗淡地:“不瞒你说,三个月前我内人走了……” 阿信非常惊讶:“嫂子走了?!怎么会?” “做手术,打了麻药,再也没醒过来……”大建说着,用手掩住脸。
阿信听了好难受,一下不知说什么来安慰大建。“建哥别太难过伤了身子。我琢磨,命里注定的事,怎么也没办法的,所以就不去多想。日子总要过,身体是本钱。” 阿信一番话似乎奏了效,大建抹抹眼睛,“阿信说的是。这些日子,我突然就想到了你,一个女人,带两个幼儿……这里,这么黑,怎么住人哪!” 阿信淡淡地:“没什么,我们都习惯了,就是有人来会不方便一点,不过平时也没人会来。” 大建看着她,欲言又止。看看一边的墙角,堆着一筐瓶子罐子破铜烂铁,另一边放着畚斗和耙子,大建想了想,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来几张钞票,递给阿信:“这些,你留着。” 阿信一看,连连推手,“不行啊建哥,这个时候我不能拿你的钱,快收起来!” “阿信你见外了……” “建哥的心意我全领了,可这钱我真的不能要!” 没想到生活极度贫困的阿信会这么坚决地拒收他的钱。没有办法,他只好把几张钞票收了回去。
上集:小说《无房》17 一念之间 (卷一末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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