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怎么了?小孩子怎么一直在哭?”芦花问。 张阿强一家来自长工和妓女,无房无产,靠最低微的劳动挣一点最低微的钱。后来阿强又劳改去了。特殊的身份,使得张家从搬到枪楼的第一天开始,就和外界基本隔离,他们不认识周围的人,周围的人也没在意他们。一座黑黝黝的、废置了的筒楼,本身就让人感觉不吉祥;藏身那筒楼里的人,更是不祥之人了。海央路周遭一些人,见了拾牛粪捡破烂的的筒楼一家人,不是上意识里有意躲避,就是下意识里轻视忽略。惠安女芦花,算得上是这一带特别敏感和善心的人了。 当芦花走到立鸿跟前问话时,立鸿露出了惊慌的眼神。他不认识她,家里又没有大人在,他怕了。 芦花似乎看出了孩子的心思,便露出了温和的笑,“孩子,我叫芦花,就住在这枪楼后头的那块坡地上。对面是我家菜田。我们其实是邻居,你不用怕,啊。” 立鸿的心稍微定了下来。这整个过程里,宵鸿一直在立鸿背上哭。 “是你弟弟吗?” 芦花问。 “嗯。” “怎么一直在哭?你妈妈呢?”芦花记得见过一个女人出入枪楼。 芦花不问还好,一问,立鸿便哭了起来。“芦花婶,帮帮我们吧!” 芦花的心顿时软成一团棉花,“孩子,告诉婶,出了什么事了?婶一定帮忙。” 立鸿就把这天发生的一切告诉了芦花。“芦花婶,我弟弟他饿坏了,我也不知道拿什么喂他。我妈妈有时还喂他奶呢!我怕他会饿死的!我,要不,我赶紧去蒸几个地瓜喂他!”立鸿说着,急步要进筒楼。 “不急,婶有办法。”芦花叫住了立鸿。 “婶,你有什么办法?”立鸿转过身来,忧郁地看着芦花。 “来,把弟弟给我。”芦花说着,把宵鸿从立鸿的背上抱了过来。门前有个矮矮的土坯台,当初阿强做的,芦花往那台子上一坐,撩起衣衫,把自己的奶头塞进了宵鸿嘴里。 饿极的宵鸿,狠吸了起来,哭声自然就没有了。 立鸿狂喜,“芦花婶,你有奶呀?!” 芦花笑了,“婶有个几个月大的女娃,当然有奶啦。你弟弟大了,牙齿会咬了,早该断奶了。” 立鸿:“断奶?哦,我是听妈妈说过要给弟弟断奶。”宵鸿奶一直没断成,是因为家中常常没有东西给宵鸿吃,阿信只好一直拿自己的奶充数。 芦花看了看天色,“孩子,我猜想你也饿了吧?” 立鸿的眼睛垂了下来,“是。”说着不自觉地拿起了桌上的大瓷碗。“我妈不在,弟弟有奶喝,我得自己出去讨些饭吃……” 立鸿自自然然说出来的话,让芦花眼泪差点没掉下来。“孩子,别担心,有婶在,你不用去讨饭。等会儿婶就给你送吃的过来!” 宵鸿吃饱了,睡着了。芦花这才跟着立鸿进筒楼,把宵鸿轻轻地放到了床上。 “这楼里真黑。”芦花说。 “婶,我有灯。”立鸿点亮了煤油灯。 芦花轻叹了口气,“孩子,你等着,婶煮好饭就给你送过来。” “嗯,谢谢芦花婶!”立鸿看着芦花,两只孩童的眼睛写满了感激。 芦花出去了,饥肠辘辘的立鸿就一直坐着,静静地坐着,不想事,只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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