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勝回到大別山寨,和彭寨主報告了他的所見所聞和經歷。
“看樣子,胡人沒有傷他身體和姓名,只讓他去做官。這樣也罷。”彭寨主說。原來,彭湘是大別門在西晉時期的第三個掌門人。隨着西晉社會和民族矛盾的加深,大別門的指導思想也在單純的殺富濟貧和趕殺胡人之間來回遊盪。一段時間來,彭湘對石勒的態度有所改變。她記得有一年她改裝下山,北上洛陽。路上遇見流離失所的百姓,其中也有胡人百姓。他們告訴她,西晉壓迫胡人太盛,以致他們造反報復。 近期,胡漢之間的戰事頻發,死傷互見,不禁讓彭湘起了“冤冤相報何時了”的疑問。
這會兒,小蝶簡直不敢相信彭寨主會就此放棄。“也罷?”她發聲了,“左納當這個太守是被迫的,胡人這是強其所難。我們應該去把他救出來!” 彭寨主看了一眼小蝶:“我說也罷,因為中原地區連年征戰,現在好不容易胡人願意讓漢人來做官,胡漢能慢慢通融,有什麼不好?”
小蝶辯說:“可胡人是不是真心實意?他們會不會哪一天不高興了便再殺漢人?左納在汝南太守府,就是在虎口裡。再說了,把左納抓去當差,左納一家又如何是好?”小蝶因“胡人亂華”而被迫南遷,雙親皆亡,從此視胡人為不共戴天。如今她的舊愛被擄,強迫當官,讓她倍加憤怒,情何以堪,更難以相信天堂寨主對胡人竟然如此苟且。 彭寨主又如何不明白小蝶的心思。她對方勝、方幽等幾位說:“你們先下去,我和小蝶單獨談幾句。”
等到大堂里只剩下寨主和小蝶兩人了,彭湘便對小蝶說:“於公來說,我們大別門始建於東漢末年大亂時節。這一百多年來,北方和中原征戰殺戮不斷,民不聊生,生靈塗炭。我們的目的,就是殺富濟貧,損有餘而補不足,就像老子說的天道那樣。後來我們也支持了祖逖將軍的北伐,因為我們希望南北兩邊早點統一,老百姓早日安居樂業。可是朝廷沒有支持祖將軍的事業。現在祖將軍沒有了,朝廷內部還在繼續內鬥。我算是看清了,歷來朝廷都是對內內鬥,對外欺壓百姓,包括胡人百姓。所以百姓才會反。大別門,應該回歸我們的初衷:殺富濟貧,替天行道。不要因為官場的事,胡漢的事而迷失了我們的正道。”彭湘停了片刻,又言:“於私,說到你自己的事情,左納公子他早已娶妻生子,你不該再有不平之心。”
彭湘的話,小蝶此時哪裡聽得進去。她現在血在血管里沸騰,恨不得馬上到汝南去把左納劫出來。聽了彭湘的話,她一言不發。
彭湘看出小蝶沉默中的不遜和她眼睛裡的火。便說:“我明白你和左公子的事情,也明白你父母的事情。你一定要去,我不攔你,但是你不能用大別門的名義去,亦不可暴露你的真實姓名和身份。” 小蝶聽到寨主這麼說,不禁抬起頭來,看了看彭湘,淚花在她眼眶裡轉,“寨主在小蝶落難時收容、養育了小蝶,教授小蝶功夫,這份大恩小蝶磨齒難忘!此番左納之事,小蝶實難置身事外,還請寨主寬容!” 彭湘擺擺手:“談不上什麼寬容不寬容。”
為了不牽扯大別門,小蝶決定單獨行動。出發前夜,她特地來和方勝師兄妹拜別。 “師兄師姐和小蝶情同手足,對小蝶厚愛有加。此生有緣,小蝶當報兄姐厚遇之恩!”小蝶說完下跪行禮。 方幽伸手扶住小蝶:“哎呀蝶妹快快請起!” “既然是兄妹,就不必客氣。” 方勝接着提醒說:“汝南扼中原和淮水咽喉,多有官兵警備,師妹還得要好好規劃,多加小心為要!” 方幽亦叮囑道:“見機行事,凡事不要勉強。如果不行,速速回營。” “小蝶明白,師姐勿掛。”小蝶說完,起身要走。 方勝說了聲“師妹留步”追了上來,遞過去一張帛巾,說:“這上面繪有汝南郡和周邊地圖,你帶上,收好了。”
彭湘雖然不同意小蝶去劫人,暗地裡還是派了方氏兄妹尾隨看護,萬一形勢緊急,能施行救助。 小蝶再度女扮男裝,騎馬佩刀,還攜帶了匕首和飛鏢,全副武裝下山去了。方勝給她的那張汝南地圖,她也一併收好帶上。
第三天的晌午時分,小蝶出現在了汝南郡府周遭。方勝只告訴她,汝南郡守上公堂的時間是在辰時,其他的他就不清楚了。於是,小蝶先往府衙附近的小攤販那裡去,買了點乾糧茶水,順便打聽太守上公堂的線路。第四天清晨七時不到,小蝶便到了左納上公堂時必經的路段,找了一段比較偏僻的地點,駐馬靜候。 想着一會兒就要見到自己十一年來深深思念的人,她的情緒騷動了起來。可她清醒地知道,這是一個危險的任務,容不得半點走神疏忽。於是她強壓下自己心頭湧上來的波瀾,全神貫注。
等了不多時,遠處傳來了腳步聲和馬蹄聲,小蝶立刻警覺起來,閃在一棵大樹後面。 遠遠晃過來一頂轎子,四人抬着,邊上各有兩個胡兵騎馬伴行。
走到跟前,說時遲那時快,小蝶疾速射出四根飛鏢,正中四個胡兵。接着她拔出刀來,躍馬而上,厲聲喊道:“放下轎子!閃人!不聽者殺無赦!”四個轎夫見四個胡兵突然躺地上,一抬眼一個武英的俠士已經橫刀眼前。他們哪裡能消受得了這突如其來的殺氣,馬上就丟下轎子,抱頭四竄。“怎麼回事啊?”左納說着,探出身來。就在那剎那間,小蝶跳下來,伸手攬住他,往馬背上一放,然後自己飛身上馬。“駕,駕!”她喊着,猛踢馬肚,駿馬便奔馳了起來。
左納沒有緩過神來,驚乍而問:“你是誰,為何要劫我?”說着掙扎着想要下馬。 小蝶按着他,“別動,江東俠士,帶你回家!” 左納一聽“江東俠士,帶你回家!”八個字,立刻順服不動了。
卻說倒下的四個胡兵,兩個坐了起來,其中一個強忍着傷痛,聲嘶力竭地喊道:“快來人哪,抓刺客啊!”另一個吹起了哨聲。很快地,奔過來一群胡兵。“怎麼回事?”領頭的問。 受傷的胡兵:“有人把太守劫走了!往那邊去了!” 領頭的胡兵振臂一揮,喊道:“快跟我來,追!”
禁止轉載
上集:長篇小說《又見洛陽》43 飛書報安
下集:《又見洛陽》45 船兒再臨大息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