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抄录的是宝林的自选诗,他称之为至情至性。我读了,感觉宝林真是一语道出了我的感觉和赞叹。
苹果
不经意地 她将一枚苹果 放在大腿之间 一枚绿苹果
一盏绿灯
准许我的目光 停留得长一点,正正经经 我盯着她身体那一部位的 一枚苹果 我本来不该看的地方
几分钟后 她将苹果 放回桌上 什么都没有改变 除了苹果的颜色
随着红苹果 我将视线从她身体 那一部位移开 只有水果的芳香 留在两腿之间 甜甜的气息渗透织物
2004-9-16,旧金山无闻居
苹果本有“禁果”的历史典故,本诗以苹果为导物实为妙极。苹果为导物,诗的聚焦却是那两腿之间。我不知道那一枚苹果和那一盏绿灯是什么关系,也没读懂那苹果怎么会变了颜色,只觉得这些描写很奇妙,充满了意味。苹果芳香留在两腿间,“甜甜的气息渗透织物”。一首苹果,透露着男儿灵肉的悸动。
难忘的一天
在一座偏僻的乡村小镇 一家不起眼的药店 我指着玻璃柜台内摆着的 比香烟盒还小的 一个物品 嗫嚅着对女售货员说 “我要买这东西” 我的声音含含糊糊 连自己也没有听清
在柜台外面 红色的标签写着 “计划生育用品” 那年我已差不多24岁 岁月空逝,肉体的激情 总是遭遇红灯 此刻我终于抵达了这家小店 购买第一包那种东西 欲望虽然强烈 我却如此羞涩
我的脸颊泛红 指着柜台内的那盒物品 眼睛却盯着别处 那个女孩,年约20出头 从柜台的那端走近我 我记得她的脸庞 如桃花灿烂绽开 用更低的声音 她问我: “什么型号?” 我当时怎么会知道 这场简短的对话 以我的沉默告终
宝林诗的特点之一就是真实。 这首 《难忘的一天》 真实得憨态赤裸。 宝林诗的特点之二,就是不会抒无端的情,而是把感情寄寓在朴实无华的叙述中。这个特点贯穿了这里所录的每首诗歌。
童年的刀疤
在一张床上 赤身而睡 相拥、相吻,或者相对无言 冷的脊背,抵近更冷的脊背 今天你才指给我 看─ 这块刀疤
藏在我背后 右侧 第四和第五根 肋骨之间
借助一面镜子 艰难的角度 我看到 一小块凹地 装得下好几粒 大米
40多年前 我是母亲赤裸的婴儿 20多年前 我是你瘦削的恋人 现在,我是你的 男人 发福而慵倦 前途无所谓 光明不光明
母亲把我交给你 她没有忘记 我童年的那场大病 但这块刀疤的位置 她说的恰恰相反
女人把我还给你 她们只接纳我 她们可以容纳的 那一部份 对这个藏在肋间的细小刀疤 无人留意 更不介意
和宝林在伊甸文苑有过几次接触,记得有一次他上坛来说四周没有朋友,很是孤独。我曾经说过一句话,我说人活世上有多么的孤独,人或许自己都没有充分意识到。读了宝林的《童年的刀疤》,我感觉宝林感觉到了那份孤独,他对孤独有着特别的敏感。对男人来说,至亲至爱不过母爱和妻爱,然而就是母亲和妻子,对诗人从小到大的一块刀痕 ------ 这刀痕应该是诗人从小到大的一个敏感的痛,一个深藏的痛 ------ 却都不曾多所留意。由此可知人的孤单。谁没有双亲,谁没有妻儿,谁没有亲朋好友,但是归根到底,人是自己站在天地间。自然、社会和人生所加诸于个人肉体和灵魂的一切,必须个人单独领略和承担。“我”不是“你”,也不是“他”;灵和肉的感应,被个体的“格位”所隔离,人人因此而孤独。
从一个方面看,这真的是一种无奈和悲哀。
有的痕,穷尽毕生,终无人觉,只有自怜;有的痛,环顾四周,殊无人感,惟有自伤。
孕妇
站在街头 看见孕妇 挺着她们庞大的腹部 缓慢地走向分娩 我常常想 这是谁干的好事
使一名女子怀孕 这种事情 我一生只干过一次 只此一次就使我爱上了 全世界的孕妇
即使她们很丑 却是最美丽的生灵 膨胀的子宫 母性的黑暗
我们都是闭着眼睛出生的 用卵子孕育我们 用脐带喂养我们 用胎盘保护我们 用羊水滋润我们 ---那个人 我们睁开眼睛 第一眼就能看清
看着孕妇走过街头 我想,但愿我是那个 使她怀孕的男人 毕竟,我还这样年轻
即使我彻底老了 拄着拐杖站在街头 我也会侧身给孕妇让路 带着内心的爱意向她们微笑 想起自己年轻时 本来可以生出 数不清的孩子
我知道我不是男人,很难准确理解男人心态和感觉,但是读着这首诗,我还是不禁暗自想像和体会诗人每次见到孕妇时的心理反应,甚至联想到一个男人使一个女人怀上孕后,眼看自己的女人的肚子一天天膨胀时的心理反应。这首《孕妇》以出人意外的思路 --- 事实上我读宝林诗都有惊奇的经历 --- 写出了男人对女性和母性的圣洁之爱。如果说《苹果》写出了男人的至性,这首诗则是男人的至情和至性相结合的至高境界。 《一天就够》142 心动无声 最后一次:2011-5-13 的日记 《一天就够》141 崖边的小寒 三江交汇,读获奖诗人于坚诗有感 母亲手记:我的儿子自然 八零后诗人暗夜诗歌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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