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知道王先生得了癌症后,我还没有觉得特别的恐怖;但是王先生问到这绝症是不是一种报应,让我第一次觉得心底冷嗖嗖的,阴森可怕。 那天傍晚,雪莉回来了,一脸的疲倦和失望。她没请到那位医生。她说明天一早,还得开两百英哩再去请。 “雪莉姐你太辛苦了!”我端出了特意为她熬的红豆绿豆粥。她和我说过,中年女人喝红豆粥好;加了绿豆,是想帮她清凉一下。 接着我便去洗薏米。一边洗,我一边跟雪莉讲了王先生提报应的事。 “他是这么说的?”雪莉很注意地问。 “是。他和他前妻到底怎么了?” 雪莉一言不发,默默地切洗着南瓜,又默默地接过了我洗好的薏米,把它们放进了慢炖锅里。她拿起一块擦布来,把炉子周围的水都拭干净了,才在一旁的桌子边坐了下来。我也随着她坐了下来。 “还记得你上次提到的蓉伊吗?”她问。 “记得,是王先生提起的。” “蓉伊本来是兰生的秘书,兰生也不知怎么地就喜欢上了她。”雪莉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种难掩的情绪。“两人越走越近,”她接下去说,“后来,兰生的太太受不了了,就提出离婚。兰生不想离,可又舍不得蓉伊。那一阵那个折腾哟,最后,还是离了。他太太拿走了兰生一半的钱。这都不说,蓉伊很快就住进了这房子,就是楼上走廊那头正对面的那一间。后来,兰生一得了病,你猜怎么着,蓉伊走人了!” “她走了?!有这事!” “我还记得那天我硬着头皮上去找她。就在那个房间里,我苦苦请她留下来,别在这种时候离开兰生 --- 这不是在那肝上再戳一刀么!她说:你算什么?你是谁?也配来来管我的事。一个女厨子,你要真那么在意他,你嫁给他呀!他快死了,你嫁呀!我还亏死了呢,一半钱都给另一个女人拿走了!” “她怎么能这么对待你!”我插话,为忠心厚道的雪莉感到愤恨不平。 “那样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乎她怎么对待我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去求她。”雪莉继续叙说,“蓉伊走了后,兰生差不多丢了半条命。 他要么整天把自己关在那个房间里不出来,要么整天发脾气。最让人害怕的是他吞安眠药自杀过一次。幸亏我盯着他,发现得及时。我连夜把他送到医院。‘谁让你把我送到这个该死的地方来的?!’这是他给救过来了以后对我喊的第一句话。” 雪莉说到这里,眼睛泛红,嗓子哽哑。我连忙过去给她倒了一杯水。她清了清嗓子,揩了揩眼眶,接下去说:“我这个人比较笨吧,怎么也找不出理由来安慰兰生,只好编故事。‘有个姑娘,’我说,‘长得好漂亮。她和一个小伙子本来很相爱,后来小伙子不喜欢她了,她就去跳崖。真巧,有另一个小伙子就在那崖下砍柴,姑娘被那小伙子救了,后来他们结婚了,生活可幸福了。’我本来是想暗示兰生,好姑娘好女人并不难找,不需要为了一个关键时候绝情绝义的人而伤了身体,误了前途。 兰生听了,回了我一句:‘留着这个童话给小孩子讲吧。’” 我看着雪莉,她额头上那几条淡淡的皱纹似乎是天生的、一开始就长在那里的,和它们上头的几缕银发浑然如一体。 “雪莉姐,你有孩子吗?”我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我看到雪莉的身子微微一颤。我意识到我可能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了。果然,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雪莉告诉我,她曾经做过一个胎儿的母亲,那是一次被强暴的结果。四个月后,她去做了人工流产。人工流产后,她失去了再孕的能力。 “这是上帝对我的惩罚。孩子是无辜的,无论怎么样,再艰苦再困难,我都应该把他生下来,养成人……每次躺在床上,边上没人的时候,我那可怜的孩子就会来找我,要我疼。他也来我的梦里,和我说话,听我唱歌,真的!……”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感到自己忍不住要掉眼泪。让我感到寒栗的,是她提到上帝因为她打掉了因被强暴而怀上的孩子而惩罚她,不让她再有生育的能力。上帝,难道不应该是宽容的和仁爱的吗?难道不应该因为她遭受如此身心的不幸而更加的让她有机会生儿育女,尽享母爱和天伦之乐吗?人大概,都误解了上帝的心了吧,我想。 我没有把这些想法说出来,雪莉告诉我,她后来拼命的做好事,包括尽心尽力照顾王先生,为的就是她那夭折的孩子。也许,也许那样的大苦大难竟是上帝造就好人的途径? 我环视了一下房子,包括壁炉边上那尊有着洁白翅膀的天使。这房子,连同住在这里面的人们的故事,搅动起我脑海里的许多思绪。 一阵铃声从楼上传了下来。雪莉一听脸色都变了。“快,兰生有事,快上去!” 上集:中篇小说 情尽向阳坡 四 下集: 中篇小说 情尽向阳坡 六 斜对街的男人 (上) 三重游(4)为何相信这个国家(图,) 三重游(3)三月华尔街(多图) 三重游(2)美人未曾去纽约(图) 爱情是一种交易 * 看见幸福 * (视力心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