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僑報》副刊，2013年03月02日 
（長篇小說《失貞》，文章著，九州出版社，2012年） 剛讀完《失貞》時，我覺得自己不是寫該小說評論的最佳人選。為什麼？《失貞》在第一個層面的含義上，指男女之間，特別是女對男的失貞。小說寫了許多男女之間的感情乃至性愛上的糾葛。那些男男女女，那麼容易就可以受到新的誘惑，移情別戀；而同時他們又都受着“不貞”或者說婚外情情外戀這個雙刃劍的傷害。我這個情路相對直溜、情論相對單純的人，讀着那些情節，心中禁不住問自己：這個真實嗎？ 正好網上爆出美國兩位四星將軍和兩位已婚女子之間的四角戀新聞。就不說中情局長吧，鼎鼎有名的阿富汗前線總司令約翰·艾倫將軍，前不久我還看到他的電視採訪，一身的英雄氣概，讓我敬佩有加。難不成美人面前，英雄氣短？我和同事提起，同事說，這麼說吧，這種事情一直在發生，只不過現在網路資訊發達，人們又特別喜歡炒作桃色新聞，於是就搞得天下沸揚。 我說是啊，也許當年華盛頓總統也有…… “不是也許。”另一位同事插話。 這就是飲食男女，再自然不過，再真實不過。管它什麼五角大樓，白宮案台，烽火前線…… 人的色性衝破一切社會、倫理甚至政治和軍事的壁壘和森嚴。男歡女愛，是人性的重要組成部分，難怪它成了小說的常青常火題材。 紅火題材，《失貞》卻有它的特色。小說中的人物不纏綿也不古典，沒有死去活來的痴情。書中男女在貌似狂野的露骨性愛底下隱藏着的是冷靜、峻峭和城府。作者直面各種矛盾漩渦里的人性軟肋，描寫不迂迴也不虛晃。在生動逼真的描寫里作者還常嵌入發人深省的旁白，分享對男女心態以及男女關係的細膩觀察體驗和深度思考，讀時常讓我拍案。 小說結構和敘述方式也有新穎亮點，故事在時空上縱橫交織，層層推進。小說故事和書中女主人公筆下的故事之間交相映射渲染，真所謂書中有書、故事中有故事。 然而《失貞》最大的特色，在於它對“貞”的集中刻畫，故事圍繞着“貞”這個精靈展開。 貞，在愛情的層面上就是專一、忠誠和執著，貞就是承諾。就人類愛情和婚姻的本性上說，貞是基礎，是前提。沒有承諾的所謂愛情和婚姻是靠不住的。那就是為什麼《失貞》中的男女分分合合，聚散無常；縱觀整部小說，這種承諾不存在於東方涓和夏陽、東方涓和高原、王麗娜和王堅、王麗娜和高原、東方涓和陸放鳴甚至東方涓和喬力波之間。在分別二十年後，喬力波和東方涓之間仍然沒有擲地承諾，而只有喬輕輕的一句問：“我們不要再分開了，好嗎？”這些人物之間的所謂愛情，更多地從屬於這些人物的個人需求、私慾，包括前途欲、舒服欲、物慾、肉慾等等。《失貞》作者對所謂忠誠似乎另有思考，小說兩度引用《半生為人》裡的話：在任何情況下，我都沒有義務向任何人承諾忠誠，當然也包括你。忠誠不是兩性關係的前提，只是一種可能的結果。書中女主人公東方涓“認為這句話很精闢地闡述了忠誠的真實含義”。這一點我無法認同。不論是非，貞是愛情和婚姻的天然前提，這一點永遠無法顛覆，這個是愛情和婚姻的本性決定的，除非我們拋棄愛情和婚姻，或者玩弄語言文字重新定義愛情和婚姻。沒有承諾就等於苟合，就只是路過。 《失貞》所透露出來的對“貞”的重新思考，代表了現代人在物我之間的思考，反映了現代人的一種生活時尚。確實，把個性解放和個人價值看得比什麼都重的現代人，實在很難做到貞，貞對新新人類來說不是虛妄就是殘酷。 其實，貞也好，忠誠也好，都只是第二位的東西。在論及忠貞之前，首先有個愛得多深看得多重的問題，也就是說忠貞的背後是一個人的價值觀。東方涓對喬力波的愛情缺欠首先就在於它沒有強烈到成為東方的首選。一個更大的欲望——出國——輕而易舉地就分開了他們倆。這樣一種力度的愛情，如何能談忠論貞？它根本經不起風吹草動的騷動和誘惑！東方涓後來接二連三的“失貞”是必然的。 《失貞》從一個側面描述了從上個世紀1970年代末開始的出國熱。那時許多人想方設法、排除萬難地要出國，出了國後又千方百計地想留下來。小說因此較為自然地就把貞更往前推進一步，揭示貞的另一層意義，那就是國民對於祖國的關係。其實無論是男女之間還是人與國之間，貞的道理都一樣：關鍵就看你是把自己放第一位還是把自己以外的東西放第一位，這是人類的經典哲學議題。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人往高處走，享受更大物質和自由的欲望戰勝了對祖國的愛；而出國這一大欲，更直接衝擊着愛情這個小貞。從小說里我讀得出來，作為這批人中的一員，作者有過許多思索尋覓，是相當掙扎的。 掙扎到最後，作者為自己找到了心靈的出路。一方面，作者借筆圓夢，讓她的女主人公最後回歸了祖國；另一方面，作者用“曾經滄海難為水”來表達自己內心對祖國滄海般的不移情感。這一點有着相同人生軌跡的我很能理解。這是作者鑲嵌在小說里的真實情感和珍貴文心。 以愛情為題材，《失貞》寫的不是纏綿悱惻的浪漫愛情，不是公主王子的童話式愛情，更不是山盟海誓、地久天長的經典愛情。雖然不情願接受，我還是不得不說《失貞》裡描繪的是生活里真實存在的東西，《失貞》反映的是真實的人性。作者以她的深度思考和描寫，以她筆下個性鮮明的人物和他們的故事吸引着我，引發我的思考。通篇讀下來，我禁不住地覺得在這個人慾橫流的時代裡，貞是一個多麼脆弱和可笑的東西，假如它還是個什麼東西的話。人為己無可非議，但是從人性升華的角度看，那些充滿美感和震撼力的，永遠是人性里那些無私的光輝；貞，就在這光輝里，無論人如何解放自己。 從“美女作家”說起 春到佳思地 雨中漫步 為漢納雜誌的創刊而作 編記：“恨不得把所有稿件都發表出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