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老家,草帽竹帽一类帽子都有系带。这不仅因为山上林间田垄海边常有疾风劲吹,更因为这些帽子是户外干活儿防护用的,不是装饰品。我没见过、也很难想象一顶没有系带的帽子。
正为今年早秋的台湾行做准备。我知道早秋台湾还非常炎热,不备顶帽子是不行的。哪知,在两个大商场挑来拣去,各种质地和形状的漂亮帽子比比皆是,可就是找不到一顶有系带的帽子,一顶都没有!
这到底是为什么?想来想去,我想大概是因为如今的帽子首要功能是装饰,其次是用于旅行休闲一类“富贵”活动。系带垂在那里,现代“新新人类”感觉它既碍手碍脚又村里村气,所以干脆就废了它了。
我不知道我是否该恭维现代这些“新新帽子”。我的思绪只一个劲的往回走,眼前浮现出一幅幅影像。我九岁以前家住闽南安海镇一个叫海八路的地方。海八路北接神秘的小镇中心;东往古庙、侨联以及我后来上的养正中学和英雄纪念碑;西通安平桥,我们去厦门的必经路;南连农田村舍。我人生的基调,我对故乡的感觉,是海八路奠定的。那时,每天下午时分,我便要站在家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条通往镇中心的街道,等着爷爷的下班归来。不多时,便会见爷爷的身影出现在街口。夏日里,爷爷的头上会戴着一顶草帽。草帽有宽大的边沿,遮阳的效果仅次今天的阳伞。若是下小雨,那草帽也能抵挡一阵。爷爷见了我,就呵呵笑着脱下了草帽,这时我能看到他额头上的汗珠。
农民们戴的帽子和爷爷的有所不同。他们戴的是斗笠。斗笠顶头尖起,中空透气,非常有利汗水的蒸发和热气的散去;斗笠外层的竹叶,既遮阳,也挡雨。
从一张老照片上,我看到爸爸风尘仆仆行走在安徽乡间路上,肩上挎着一顶草帽;身后,是一大队身着补丁衣服的皖南乡亲……
我上幼儿园和初小的时候,也常常要戴帽子。女孩子戴的帽子一般都是浅色的轻盈布料制成的。戴在头上既轻便又美观——是的,大约从我这一代起,帽子悄悄有了一点美观的意味。
不过,不管是什么帽,都一定有系带。戴时可系脖端以防帽子松动脱落,不戴时挎肩上以便携带。
又不管是什么帽子,不管是在旧照上还是在人的脑海里,它都体现着、凝结着厚厚的、沉沉的人生:艰苦、辛劳和朴素的人生;风里来雨里去的人生……
时过境迁,随着人类文明的进程和生活形态的急剧变化,传统的习惯、常识和和观念在不断的被颠覆中。就像市场上许多商品一样,帽子的样式繁多,令人目不暇接。在强烈的美观和身份的标识里,现在的帽子留在人们的心里和记忆里的,不知又会是什么样的人生?
在商店里转了半天,我终于没有买成帽子。出门旅行,没有系带的帽子戴在头上,对我是一种负担。 ( 世界日报副刊 2013年8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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