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松家里有老婆孩子。儿子刚上小学,寄宿在镇上的人家里。镇上房费伙食费都贵,三松和老婆一年到头地里地外的收入,勒紧了裤腰带才够三个人花。三松老早就在动外出打工的主意,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一听有那么高收入的矿工活儿,他兴奋不已,脑袋瓜里三下两下就定了主意。 “你去了那么远,我跟福仔怎么办?”松嫂问,心里不习惯也百般不情愿丈夫远离。她长的匀称的五官,秀发包裹着她线条优美的脸庞。 “有什么好怎么办的?儿子反正住镇上,你地照种活儿照干就是。” “我是怕一个人几头照顾不过来。” “地要种不过来到时候把地卖了,随便镇上找份好点的工做。我那边要是顺利,养活你们母子没有问题。”
松嫂知道丈夫这会儿一心想出去,把家里这头的一切都想得太简单,她一个才小学毕业的人,哪里会有好工做?不过她知道丈夫的脾气,主意一定,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周末儿子回家,三松特意亲自做了几个菜,还兴致勃勃地问儿子:“爸爸做的菜好吃吧?” “好吃!”儿子也兴冲冲地答。松嫂坐在一边,咽得很慢。 三松给老婆夹了几个菜,“痛痛快快多吃点,别那么苦瓜脸。”他又转向儿子,“下次爸爸再做菜,可就不只是这些了。爸爸要做三桌菜!” “三桌菜?那要很多钱哪!”儿子瞪大了眼睛。 三松得意了,“放心,到时候爸爸有的是钱!” 儿子不解地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妈妈终于说话了:“下个礼拜你回家,就看不到爸爸了。爸爸要出远门了。” 儿子一听,马上停住了筷子。“爸爸,你要去哪里?” 三松装作很轻松的样子,“别听你娘的。爸爸要去的地方不远,几个钟头就到了。” “你去那个地方做什么呀?” “爸爸去打工呀。打了工才有很多的钱给福仔花呀。” “我不要很多钱,只要爸爸在家里。” “听着儿子,”三松的神态严肃了起来,“男人不能总在家里。总要到外面去闯荡。你看,你才八岁,不也离开家到外面去了吗?爸爸出去干几年,攒下钱来,就回家。还有,过年放鞭炮的时候,爸爸也会回来。” 往常听到放鞭炮,儿子总会很兴奋,可这时福仔却努着嘴不说话了。 “下回爸爸再见到福仔,福仔该有这么高了。”三松的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只管给儿子打气,“记住,好好读书,考试得好成绩,以后才会有出息。” 百般无奈的福仔提了个最后要求,说今晚要跟爸爸睡。三松答应了。那天晚上,父子俩躺着说了好多好多的话……
这头,临行的前一天,青伢子几乎是一夜没眠。长这么大,他没有离家这么远过,也没有离家超过三天过。想到要离开屋里屋外这熟悉亲密无间的一切,青伢子总归觉得不踏实,更不敢去想忧伤的事。屋子的另一头。伢子妈更是一夜辗转,泪水湿枕。她为伢子准备的蜜桔和面饼,都已经整整齐齐包好放在桌上。伢子爹也特意进城去为伢子买了一件夹克衫。 次日凌晨,刚刚入眠的青伢子破例没有被那窗外的鸟儿叫醒,这回,他是被自家的公鸡给啼醒的。一听鸡啼,青伢子一下子从床上跃起身来。三松哥说今天要赶火车,不能耽误了。 青伢子先到屋后去冲了一下凉,等他回到屋里,爹妈都已经起床等候着他了。 母亲现做了一碗香菜鸡蛋面,拿好筷子,催伢子坐下来吃。伢子食欲不佳,吃了半碗就咽不下了。这时一向不管他吃穿的父亲说话了:“伢子,吃完它。路上踏实。再说,在外地想吃家里做的面可就难了。” 伢子说:我先看看爷爷去。 伢子走到爷爷跟前,爷爷已经醒了。今早爷爷的眼睛好像特别有神。他意味深长地注视着伢子,仿佛已经知晓孙儿就要远行。青伢子像往常那样,端过来一盆水。“爷爷,你好吧?”他问,摸摸爷爷的额头和肩膀;拿起毛巾来,为爷爷洗脸擦手。母亲在后面低声说:“伢子,不用管了。你爷爷还有你爹和我。”
伺候完爷爷后,伢子重新坐到了饭桌前。刚要接着吃那剩下的小半碗面条,三松哥来了。青伢子一看,再也没有心思吃饭了。他站起来,擦了擦嘴,穿上了父亲给他买的新夹克衫。 伢子妈问三松哥:锅里还有面条,要不要吃一碗再走? 三松:我吃过了,火车上也有吃的。 伢子妈:“三松啊,你和伢子像是亲兄弟,一起出去,可要互相好好照应啊!”她细细叮咛,百般的不放心。 三松:“那是当然,婶你就放心吧,等着伢子给你带回来好东西享用就是。” 伢子妈:“我们年纪大了,也享用不了什么好东西了,只要平平安安的就是福了。” 伢子爹把那包家乡特产塞给儿子,“带上这个,身体最重要。到了就来个电话。”伢子妈:“常来信!” 青伢子想起来什么,低声对母亲说:“有细柳儿的消息,尽快告诉我。” 伢子妈叹了口气:“知道了。你照顾好自己!” 爹妈边说着边把青伢子和三松送到了门外。晚秋时节,山村蒙在一层薄薄的雾里;湿润的地里,散发出一种让人依恋的香气。 青伢子吸着那香气,不敢回头。 “大叔大婶,进去吧!”三松挥挥手。 兄弟俩各自拉着一个大箱子,快步向山下走去。很快地,他们走出了伢子爹妈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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