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一 桂花落

聽證進行了幾個小時，最後顧懷剛判決：不管陸炳良的認識如何，東梨村的結婚登記記錄有效，陸炳良和陸白蘭維持婚姻關係，陸炳良和蘇紫屏的婚姻關係自動解除。見於當初兩人登記的實際情形，從輕判陸炳良有期徒刑一年。

紫建一開始很激動，他感覺法院判輕了。很快他轉念：目的達到了，紫屏自由了，這場官司就算是打贏了。他轉過身去，見紫屏目光有些呆滯地看着正在被法警帶走的陸炳良。
“紫屏，你高興嗎？”他低聲問。
紫屏點點頭，沒說什麼。
“怎麼，你好像不大高興？”
“沒有，哥，我高興。”
紫建跟着點頭，心頭欣慰。儘管他還沒有能夠給妹妹什麼特別的富貴幸福，至少，他把自由還給了她。

小寒的車等在法院外頭，見裡面出來的人中，蘇紫建表情輕鬆歡喜，心中已覺不妙。果然，走出來的人中沒有陸炳良。他馬上給陳有義打了電話。
“陸總肯定給判了，就是不知道輕重。”他說。
“這幫忘恩負義的！”陳有義語調悲憤，對小寒說：“你自己當心點，我回頭問法院。”

法院門口聚集了不少人。小寒猶豫了一下，走出了車。他低調走近人群。見有記者在詢問，他聽到了一句“一年有期徒刑”。 他馬上又接通了陳有義，“二哥，好像是一年有期。”

合上手機，小寒心情低沉，正想走過去接落在人群最後的桂花和白蘭回家，突然看見一個身着西服的男子走到了桂花大娘旁邊。
那個男子就是顧懷剛。他走到桂花身邊，叫了聲“大娘好！”

桂花抬起眼睛，一天下來，她的頭髮似乎由發亮的白變為無光的白。
“大娘，我想找個時間來看看您，不知您哪天合適？”顧懷剛畢恭畢敬地問。
桂花憂傷的眼睛看着這個把自己養兒送入牢房的、臉龐輪廓分明的人，他看上去似曾相識。
“案子結束了。”她說。
“不不，大娘，和案子沒關係。”
桂花臉露疑慮，不知道她和這個男子之間除了案子還會有什麼關係。
“大娘，您記得顧祥雲這個人嗎？”顧懷剛問。
桂花一聽這個名字，眉頭微微皺了一下，想說點什麼，沒說得出來，卻一陣眼黑，人倒了下去。

一百一二 一生痴着，一世花香

顧懷剛急忙彎下腰來扶住了桂花，見她已經不省人事。顧懷剛失聲大喊叫救護車。

救護車燈閃動着把桂花大娘送到了市醫院；隨後趕到的有小寒，紫屏，還有，顧懷剛的父親顧祥齡。
顧祥齡顫顫巍巍站在桂花的床前。“桂花，你快醒來吧！看看我，沒有當年的你，我活不到今天呀！”
顧懷剛聽着父親的呼喚，心裡明白，沒有這個女人，甚至也就沒有自己。
“你醒一醒吧！你一直等的就是這一天……我來了，你醒一醒啊！”顧祥齡聲聲悲喚。

桂花睜開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顧祥齡滿是皺紋的臉和急切的、殷殷的目光。
她說不出話來，眼睛和他的對望了片晌，嘴巴動着，說着什麼；手動着，似乎想要拿什麼。
“桂花，你是不是要拿那個銀元啊？不用了，我什麼都知道了！”顧祥齡似乎看到了桂花的整個內心。

終於，一切都沒有能夠完成，桂花嘴角帶着一絲笑，哀傷的同時又是歡愉的笑，眼睛閉上了，再也沒有睜開。

“桂花，我知道我辜負了你！桂花，你好歹給我幾句話呀！”祥齡老人哀傷傾訴，情緒幾乎要失控。人們趕緊把他扶了下去。

醫生診斷很快出來：桂花老人死於心力衰竭。

顧懷剛替父親默默站在桂花榻前。這個女人，這樣簡單的又是痴着的一生：一生，只等着一天，一個人……

法院臨時發出了特別通知和准許：陸炳良在監控之下得以回家奔母喪。

桂花大娘被運回她生活了八十四年的青河桐鄉，葬在山上的桂花樹下。陸炳良穿着孝服，跪在養母墓前，大哭失聲。
“娘呀，阿炳不孝不好，沒能讓您享上幾天福，還讓您失望讓您擔憂！”他手捶着地，哭訴着。 白蘭和紫屏也在一旁抽泣。

顧懷剛代表病倒了的父親站在桂花的墓前，手裡持着桂花當着信物懷揣了六十幾年的顧字銅錢。聽耳邊一片悲聲，他舉目四望：問天地，問世間，誰能為了一個人，為了一天的相聚而守候六十年？

顧懷剛和陸炳良一起面對面坐在桂花老人破舊的房子裡，也是陸炳良度過了幾載童年時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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