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周一新工程投入生产,我星期天下午就赶回我公司附近的住处。要过整整五天,我才能再回到温暖的家里。临行前,我心里是百般的不愿意。孩子们大概都没有觉察;不知道我先生觉察到了没有,他只一个劲的在洗水果给我吃。 驱车北上,秋季的首场细雨绵绵,一阵秋的微寒袭心,三个字,一行话突然历历眼前:
家啊家…… 故乡是祖先流浪的最后一站 。 (王鼎钧语)
眼睛随着车窗而湿。 想起了儿时的家。 小时候写籍贯都写惠安。爷爷是惠安石匠,奶奶是惠安农女。日子虽清贫艰苦,却也一直平安,直到二叔公闯了祸。 闯了祸,惠安呆不下去了,爷爷只好放弃一切家业,一个担子两头重:一边坐着他的慈母,我的曾祖母;另一边坐着他的爱女,我的大姑。一路往南,到了安海。安海位于海湾之内,北有泉州,南有厦门。 我不清楚爷爷当初为什么不选泉州而是继续南下直到安海。也许是因为泉州是大城,是庄稼人石匠不敢企及之处。而安海是一个和邓丽君歌中的小城非常相似的地方:热闹而不失安宁,温馨并隐藏着各种谋生的机会。就在安海,祖父一切从头,全面掌握了补牙修牙镶牙的技术,正式从石匠转行为牙医。 爷爷落脚安海的决定和从石转医的举动,决定了我父亲的乃至我的命运。爷爷奶奶的辛勤劳作,给了爸爸一个温暖安宁的家庭环境;也给了我一个温馨的童年。不管多少年已过,不管我走了多远,安海作为我人生起点上的故乡,作为我童年的家,已经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我生命里暖暖的支撑。 爷爷的三弟到了安海后不幸染上了鸦片瘾,形同废人。爷爷知道了后一不做二不休把三弟关进了新家的阁楼上。 少年气盛的三叔公被大哥关在上头,又喊又叫的挣扎让人听了难受。 爷爷不妥协,不搭理。奶奶心肠软,天天把饭菜端上去伺候他吃。 三叔公在上头被关大约个把月。等他从上面下来了以后,鸦片瘾从此烟消云散。 之后,家境不济,放三弟在身边无所事事也不是个办法。爷爷听说金门生意好做,就为小弟弟整治了一整套的补牙器具,传授给他这门谋生的技能,并亲自送他到金门去讨生意。 不料后来海峡长隔,兄弟一别竟成永别。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大概八零年代中期,三婶婆从台湾找家找到了安海。她回家的时候,爷爷已经不在人世。三婶婆一进家门,一个扑通就跪倒在爷爷的像前大哭不止。 她告诉奶奶,告诉爸爸和众亲人们,假如不是这位威严而又慈祥的大哥,她的先生早就荒废一生。 三婶婆访安海时我已经到了北京,没有机会和她长叙。不知道三叔公是如何从金门一路流浪到了高雄,到了台北,最后定居那里。 说到流浪,说到迁徙,一千六百多年前晋代所谓 “五胡乱华” (就是匈奴、鲜卑,羯、氐、羌等北方民族侵扰中原)时期,中原居民大举南迁。听父亲说,我们那一带的闽南人,就是那个时候从河南山西一带南下的。晋江、洛阳桥这些名称,保留了我们最早的故土痕迹和我们心底存着的中原眷念情结。客家人的首批大量南迁据说也是那个时候开始的。南迁路迢迢,绵延百千年。客家人最后落脚梅县一带,成家立业,生养繁衍。 我先生是梅县人,不仅讲一口原味客家话,更令人赞叹的是,他操持家内外,教养两儿男,耐心刻苦,从无怨言。 说到跨海,说到移民,我先生和我先后离开故土,来到美国。从打工开始,历尽艰难,最后步入美国主流行业和公司,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异乡的孤零感随着孩子的到来而渐渐淡化;新家的感觉也随着孩子们的成长而一天天温馨,一天天强烈。 在万兰溪崖这个地方寄宿工作八年了。我努力了八年,却一直无法改变这寄宿的状态。我恨星期一恨了八年,盼星期五盼了八年。这种寄宿的生活,让我成倍的,成十倍成百倍的感到家的恒温和珍贵。家,不仅仅是你完全放松,举措自如的地方 --- 其实你随便自己租个地方住也可以达到这个目的,就像我在万兰溪崖的情形 --- 家之所以为家,更重要的,是亲情,无以伦比的生活、生命共同体的亲密无间、互亲互爱、相互扶持的那种联系和感情。 车轮滚滚,我思绪绵绵。儿子这一辈也许还不会有很深的感触;到了孙子的那一辈,他们该会像我们今天这样,回忆他们的祖辈跨海万里,从中国的广东和福建到了美国的加利福尼亚。愿我们的漂泊流浪终结甜果,愿我们留给后代一个永远回味无穷的家和家的精神,支持他们生命的家的恒温。 家的精神和恒温,是人类世代相承的遗传信息和生命D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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