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及其欣赏之漫谈
文学,与书法、绘画、音乐作品相似,大略其制作过程多是非理性。
比如,贝多芬之做《命运交响曲》、八大山人之写《秋山图》、王羲之泼墨《兰亭集序》,大概皆是在激愤、狂癫与醉态,而非四平八稳、心绪平和状态下完成的。——凡好的艺术作品须得有作者真感情、大悲欣投入不可,而非是为了完成某件世俗任务,比如讨欢心、讨钱或赚来虚名,而强为之的吧。
所以,我一直在呼吁文学创作的非功利性。
惟有非功利,文学才做得单纯活泼,与有趣味。倘若文学非也要搞成商品或当官的进身之阶,处心积虑或蝇营狗苟,到底是我认为不屑。然而,当下作家早已经搞成省级,厅级与处级等等不同级别的了,实属可笑可叹。每家期刊似乎也都标榜有自家的观念,让那些梦想当作家的青年人,比葫芦画瓢,批量生产,也是当下一景的。——不是么?请问,全国有哪位作协的领导从不召集作家们开会,并在会上唾沫纷飞地传达上面精神?又有哪家作协从来不考量作家出版或发表的作品任务?
现在我不敢标榜我的文字,但我可以标榜我对文学是真正的喜欢,不含有任何杂质,至少不想依此捞得一官半职。我只须在我看罢一天的云、赏了些花、吃过几样美妙的小吃与路遇到漂亮的女子之后,一时得了感动或者有点感触,就写上几笔了。当然,我的文字不会像当下一些作家,满纸“她妈的”“狗屁”之类的话,我对作品的语言,几近挑剔。反正,我是相当看不起国内当下作家语言的粗俗与低劣。这一点,我认为应该没有疑义——时间可以证明的——去翻翻解放以来,国内的文学作品,当时很火的满纸农民腔调的,现在还有几部引人来读?中国先人文学的优雅,生活的情调,现大都被日本人、韩国人吸收了去;而中国人的后代却很不屑于祖先的高雅传承,真是古怪。
再者,就是文学方向的问题。
文学的方向,可决不单是文学语言、技巧与手法等文学表达的问题,而是文学的指向问题。现在中国其它方面皆有变化,只在中国文坛专制的势力还颇重,一直好像是主流。大有不书写人民的大的沉重的问题,便不能做小说。当然,也有另一个极端。那便是,网络小说的商品化趋势。我不认为以上二者的文学观念与追求不正确,我个人只是不乐意。对于我,一是不愿意去做一些卖钱的商品小说,二呢也不乐意去承当什么大任,所以,我常说我写小说,没有找到方向。其实,我现今的散文,也与他们不大一样。读我散文的读者,第一反映就是说我很有五四味道。是的,我认为现代作家的作品是中国文学好的发展与延续,到了国内的当代就改变了。没有了好的传承,却是一派农民腔口儿,直接接入到太平天国时代了。这,简直是对文学与语言的伤害。
当然有朋友会以“汉语言是要发展的”来驳斥我。
汉语言的继承与发展,没有错。错的是,继承与发展语言中的粗俗与低劣的一面。比如,“令堂令尊”成了“爹娘”;“内人贱荆”则成了“老婆”或“我那口儿”,文学中的“伏脉”非要呼为“线索”,等等之类的。就正如周汝昌先生曾所言,把一些好的语言传统给丢弃,反而把粗的俗的拾起来。这,就不好了。比如书画作品,我们不能“言必称希腊”或“个性”,浑然不顾中国传统好的技法,比如“皴法”“用墨”与“留白”等等,一挥豪便要毕加索与“野兽派”,甚尔是全不理会传承,兀自挥霍一通吧。我在此,并非要嘲讽西方的意味,而只是想表达的是:文学不该在当下陡然来个断代,而应上接古典,一脉流传。
现在人们一谈起文学赏析,就要说到思想与社会性,简直是荒唐。
一些作家,也力图将自己装扮成“政客”与“哲人”,好像是写出来一篇小说或者诗,便研制出了一剂解决人类的诸如“生存”“战争”等问题的“良药”,诚然,一些现实主义的作品,比如《汤姆叔叔的小屋》是引发了一场战争。但我们要问,到底是里边的“思想”或是汤姆叔叔真切的生活情状引起来人们的巨大的同情,并为之呼吁奋争的?文学作品是可以做到最大限度的“去思想化”。比如,读沈从文,读《红楼梦》,读《源氏物语》,是里面的“生活”感动了你,还是里面的“思想”打动了你?答案当然是:生活。如果将文学做成“思想”的图解,那干脆就做哲学书算了。就文学鉴赏与批评,曹文轩先生曾有精僻又形象的比喻——“婆家理论”与“娘家理论”。所谓“婆家理论”即为一谈到文学,往往忽略了文学本身,而专注于文学文本之外的那些诸如“‘革命’、‘中产阶级’、‘无产阶级’、‘全球化’、‘现代性’。。。。。。‘文化’、‘强权’”等等空头理论。在曹先生看来,文学的欣赏与批评,是该回“娘家”,回到到文学文本与文学的基本面上来。所谓文学的基本面“大到‘道义’、‘悲悯情怀’、‘审美’,小到文学手法、技巧乃至技术。”看看古来文学鉴赏家,比如金圣叹、比如脂胭斋、比如张竹坡等,他们所谈的,才是真正的文学批评与欣赏,而从不是以文学文本来谈社会学、来谈哲学、来谈革命的。
2009/6,闲笔支颐窥月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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