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的那些夜 北京大学西北有处地方,叫西苑。 当年我当曹文轩先生访问学者时候,就住在那里的一家小旅馆内。小旅馆叫什名字,已经忘却,总之是十分简陋,类似于小城干店。住处是在地下室一层。从台阶迈下去,便有股澡堂子的气味,那是取水房,旁边有厕所与一间玻璃门的传达室。走过传达室,左拐有条很长的过道,两边门门相对,分列着二十几间单间。每间房内置四张床,北大的访问学者,还有西苑中医院的一些学生,便聚住在这里了。 我住的房间的惟一南窗,正对着一座大大的垃圾山,故尔是不能开窗的,即便如此,酸臭的腐败味还时时透窗来袭。每夜每夜,被蚊子扰得睡不稳了,我便披上衣裳去到附近网吧内临屏写些文字。其时,我虽然年纪也属老大不小之列了,然而还有些小青年的情怀,有时怀想自身与家属竟也不免伤感一番的。 一 我寄我心于明月 明月无语抚栏干。 偷眼四邻皆陌路, 一行清泪到唇边。 二 明月之北独憔悴 明月之南为我家。 茫然四顾疑人语, 缘是秋风泣菊花。 三 烹茶煮酒又一秋, 却是漂零在外头。 呼儿灯下识小字, 翻知天涯一丈愁。 以上三篇打油,便是怅然四顾孑然一身的感叹怀乡之作了。 当然,更多的夜晚,我还是在房内荧荧的电灯泡下,读一些现在早已是记不起名字的书来。甚可怪异的是,那些日子自己竟还产生了一点将来依靠卖文章讨生活的想法了,并胡诌一首打油,对曹先生信誓旦旦。 《献赠曹文轩先生》 吾生有幸遇先生, 先生风雅待我重。 弹指已过半载去, 文章未成辱师名。 曲卧禅房思泉久, 直立寺门观雪明。 我心已随鸟飞也, 明朝报春蓝旗营。 然而,这篇打油终是没敢呈献出来的。现在想想,如果其时正如“诗”中所愿,非但不能报达师恩,甚至还错会曹先生的意了吧。于是,我便又想起来——那时候,我还是真读一些杂志的,都是些什么,记不确了。总之印象那些文笔与句法,百人一面,好像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情感与思想又好像仿造,真觉是讨好或者“照葫芦画瓢”罢,当然,这些东西,我只有敬畏的份,读罢一阵子便出外散步,将之束之高阁了去。以后,夜来如果实在没有什么事做,我便独独来到北大校内,坐在湖边或草地上,看看月亮,和月亮之下的博雅塔,倒也来得不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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