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忙得乱七八糟,好几天都是晚上十点半以后才回家。躺在床上,还在不由自主地去想第二天等待我的满满的日程,难以入睡也不愿就此入睡,于是干脆起来到楼下书房里拿本闲书来看。谁想,一翻就翻到几年前回国时在机场买的“三毛私家相册”( http://book.sina.com.cn/nzt/cha/sanmaoxiangce/index.shtml )。在幽暗的台灯下翻看着那些尘封的浪迹天涯的老照片,不禁想起二十多年前对这位精灵一样独特而神秘的浪漫女子的迷恋。当年幻想一个背包行囊“万水千山走遍”的青涩女孩,如今已经为人妻母,在大洋彼岸安家立业, 再回头看当年让自己如此痴迷的一些作品,感受当然也就不同了。静静的夜,任 那些熟悉的书名一一在脑海中掠过,“雨季不再来”的青涩朦胧,“稻草人手记”的青春飞扬,“梦里花落知多少”的飘逸,“哭泣的骆驼”的凄婉哀怨;而 那些曾经耳熟能详的故事,“西风不识相”,“云在青山月在天”,“沙漠观浴记”,“守望的天使”,“娃娃新娘”,又一次在心里默默地回响。。。
三毛从小就是一个孤独自闭的孩子。她的父亲这样写道:“我的次女是一个先天条件极度贫乏的孩子。 在她二十岁之前,无论健康,脾气,观念,敏感,任性和自弃,都是少见的。在她少年的时候,她的母亲和我,可以说,因为家中有这样一个刚烈的孩子,过的是心灵上饱受欺凌的苦日子。那些年她常常要出事,使得我们日日夜夜的生活在恐惧里。写到这里,回想起那段岁月,我仍然感到想哭的冲动”。。 。 为了给她自由的空间,三毛的父母在“home school ”还很少见的年代,让她辍学在家,自己读书,并为她找老师学绘画和写作 (而让三毛打破自闭,重新回到世界的那个人,就是她的绘画老师顾福生 )。这样的父母,是难得的。小时候看到这些故事,虽然也感叹父母的不易,却无法理解这些行为背后的担当和勇气。只有在自己也做了父母之后,才真正理解了这样的大爱。对父母的歉疚,大约也是三毛尽管在荷西离去后就一直有随他而去的念头,却一直没有付诸行动的主要因素。
在台湾一直有一种说法,即荷西其实是三毛幻想中的人物,或者说她和荷西那份患难与共的浪漫爱情,其实有很多虚构的幻像在里面。少年时迷恋三毛和荷西之间那种“此情只应天上有”的爱情,听到这种说法,当然是嗤之以鼻;不过,今天看来,这种说法似乎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我不怀疑三毛对爱情的坚守和忠贞,也不怀疑荷西和她之间那份天上人间少有的感情,但至少,在三毛的写作中,肯定是有不少虚构夸张的成分的,尤其是在荷西死后她的那些怀念作品。就连第一个发表她的作品的台湾著名作家白先勇,对这个说法也有一定程度的认可。他说:“三毛一直在追寻一个追寻不到的梦。。她笔下所描写的很多东西都不见得是真实的, 包括她笔下的那个最心爱的人物荷西,说不定也是梦中出现的一个人物。不过我觉得一个作家既然不是历史学家,也不是新闻记者,她可能有她幻想的东西在里面,也无可厚非, 很可能是三毛半真实半幻想的自传。。”
其实现在想来,如果荷西没有在两人生活六年后突然死去,也许两人不见得会白头到老,因为对于三毛这样一个唯美浪漫,活在与世隔绝的精神世界的女子来说,爱情是不能经受一点点污染的。她和荷西虽然经历了在撒哈拉沙漠的悲欢离合,而谁又能保证,在重新回到红尘俗世之后,他们能够一如既往地保持那份浪漫和天真呢? 荷西的死,却让这段感情变得永恒,至少在三毛的心中,荷西一直是她此生不渝的爱人。他们之间的爱情,因为时间和空间的断裂,而永远定格在最美的状态。这样的生离死别,在三毛的感情史上并不是第一次。在谈到在订婚的第二天 心脏病突发死去那位德国男友时,三毛就曾经这样写过:“我不否认我爱过人。 一个是我的初恋,他曾经是影响我很重要的人。一个就是我死去的朋友。。。如果分析爱情的成分来说,初恋的感情是很不成熟,很痛苦的; 假使我在那个时候嫁给我爱的人,也许我的婚姻会不幸福。而第二个爱人因为他的死亡,他的价值就被我提升了。也许他并没有我认为的那么好,但因为他死在我的怀里,使得我有一种永远的印象。他的死成了永恒,这是一种心理上的错觉”。 有人说自荷西死后,三毛就已经只剩下一个空壳了,她最后不堪尘世的烦扰,以一条丝袜结束生命,恐怕也是最好的结局。这样说也许很残酷,但我一直觉得,三毛不是一个一般意义上的“正常人” -- 她在中年以后一直处于一种非常的精神状态中,时常产生幻觉,精神也不很稳定-- 就像她妈妈话的那样,她“也许是天上做错事的天使,上天遣她下来又舍不得她受苦,所以派了爸妈 做守护神,待责任尽了再一起上天。只是这次,三毛撒手抛下了一生爱护她的爸爸妈妈,又一次孤独地走上了流浪的旅程".
三毛一生追寻的那个梦,到底是什么呢? 在那首著名的歌曲“远方”中,她这样写过:
常常 我跟自己说
到底远方是什么东西
然后我听见我自己回答
说远方是你这一生 现在
最渴望的东西 就是自由
很远很远的
一种象空气一样的自由
在那个时候开始 _ 我发觉
我一点一点脱去了
束缚我生命的
一切不需要的东西
在那个时候 海角天涯
只要我心里想到 我就可以去
我的自由终于
在这个时候来到了
三毛的流浪情结,也许最好地表现在那首由台湾歌手齐豫演唱的“橄榄树”。台大人类学专业出身的齐豫,本身就极具波希米亚风格,将三毛歌中那种对远方自由的向往演绎得淋离尽至。不过,大学二年级时在一次学校的演唱会上听到的另外一首三毛作词,齐豫和潘越云演唱的“梦田”,却是我更喜欢的一个作品。这两首歌开始都收在“回声”专辑里面 (三毛的英文名字叫做“回声”, 很有韵味的独特名字 )。这个专辑里还有另外一首歌,是所谓的“资深三毛迷”们的最爱,叫做“七点钟”。据说三毛写此歌的手法是把它当成了一个小小的情景剧来写(她和初恋男友第一次约会等电话的场景), 意味深长.
。
三毛,一个诗意的,自由的灵魂。我不敢说自己读懂了她的一切, 但二十年后回望她的人生路, 有了二十年前无法得到的种种感悟。。静夜中,让人恍惚有时空停滞的感觉。。。
(歌曲录像封面的两张黑白照,都是三毛80年代末在成都旅行时,由“一见如故”的四川摄影师肖全拍摄的。三毛对这套照片的评价是“完美”。她的沧桑和自然,表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