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月27日，我们一家正在密西根湖边的一个度假村度假，忽然从电视里听见巴基斯坦前总理布托被杀的消息。这样的发展虽然并不出乎意料，但在人们正在欢度圣诞和新年的祥和气氛之中，还是显得很格格不入，令人震惊。这两天，电视新闻中充斥着各种权威人士对这个事件本身及其潜在的影响的分析。我虽然不是什么专家权威，也想凑个热闹，说说我的一己之见。

在我看来，巴基斯坦的政局发展到今天这样一团糟的局面，很大程度上美国难逃其咎。说到底，巴基斯坦是一个穆斯林国家，而且由于历史原因，绝大多数国民并不亲西方，而是支持穆斯林Fundamentalism 和塔利班。但由于9/11把巴基斯坦推到了反恐战争的第一线，加上美国动辄十几亿美元的投入和援助，使得它的当政者穆沙拉夫在这个非常状态下成了美国的同盟。其实，穆沙拉夫这么做，在国内是顶着巨大的压力的，因此美国如果真的珍惜这么一个盟友，并真正意识到巴基斯坦在它的全球反恐策略中举足轻重的地位(且不说巴基斯坦还是一个拥有原子弹的国家)，就应该竭尽全力地支持穆沙拉夫。可惜，美国的政客不这么想，在他们眼里， 穆沙拉夫在国内的政策不够民主，穆沙拉夫为了压制国内种族冲突而采取的一系列措施近于独裁，因此他们想方设法地为穆沙拉夫重新选为总统制造障碍，而布托就是他们自以为得意的杀手剑之一。

说起布托，西方一贯把她说成是巴基斯坦民主运动的先驱。其实这个桂冠给她的父亲可能更合适，而布托本人虽然也致力于民主运动(她毕竟接受的是西方的教育，在思维方式和政治手段上都更接近西方)，但她好像更是一个机会主义者。加上她的丈夫唯利是图，在她两次就任总理期间，利用职位之便贪污了巨额公款，致使布托不得不选择自我流放以逃脱牢狱之灾。我想布托本人在这些贪污受贿案件中也不可能完全清白，只不过鉴于她的特殊身份，前政府网开一面罢了。这次她重回巴基斯坦，恐怕也是觉得重新上台的机会来了，又借助英美等国的舆论支持，因此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和穆沙拉夫对着干。可惜，她的死非但不能让巴基斯坦在民主进程中向前进一步，反而可能让这个本来已经濒临崩溃边缘的国家陷入更大的危机之中。这，可能不是她希望看到的结果吧？

其实，最不愿意看到这个结果的，当然是美国的政客们，尤其是共和党的政客们。现在布托死了，很多分析家好像才翻然醒悟，“记起”巴基斯坦有核武器这回事来了。如果这个国家真的陷入更大的混乱，核武落入极端分子手中，那时恐怕美国人后悔都来不及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把穆沙拉夫支持到底呢。说起来，还是美国人的“民主情结”在作怪，好像不管一个国家怎么糟糕，只要能够举行选举，就是民主国家了，就应该支持其实美国在伊拉克这些国家一手炮制的所谓的“民主”选举，充其量也就是一个符号，根本不能作为衡量这个国家是否民主的标准。民主是有代价的，像美国这样每四年一次，花费亿万美元的民主选举，不是所有的国家都能够玩的起的。况且，民主制度需要整个社会的结构上的支持，也需要民众有一定的教育和思想水平。拿一个大家都熟悉的例子来说，台湾得到美国政客的支持当然是因为它的战略意义，但对很多美国人来说，台湾比中国值得支持的原因之一就是“台湾是民主‘国家’，而中国是独裁制度”。其实谁都知道台湾的所谓民主是怎么一回事情，可是没办法，美国人有时就是这么思维简单(有点像老毛的“凡是敌人支持的，我们就反对；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支持”，只不过把“敌人支持的”改成“不民主的”就是了)。

我当然不是主张独裁，反对民主，我只是认为有时候西方社会把民主的意义无限地夸大了，使它独立于国家的独特背景和现状，而这样简单化和绝对化是要不得的。如果社会发展到一定的水平，民主制度应该是自然的结果。从这个角度讲，我觉得中国的邓小平和俄国的普京是真正有远见的政治人物。他们在国家陷入混乱之际，不是盲目地向西方的压力和思潮屈服，而是坚定地以稳定为压倒一切的目标，然后积极整顿和发展经济。很难想象如果中国在六四之后没有邓小平，俄国在叶利钦把国家搞得一团糟之后没有普京，今天的世界会是怎么一个局面。(很多人可能会不同意我这样评价邓，但现在回过头来看一看，中国当时的民主环境其实根本不成熟。六四对中国现代历史的影响到底如何，这可能要很长时间以后才能真正客观地评价)。对普京的铁腕，美国人是又爱又怕，今年“时代”杂志把他评为“年度人物”，也是这种情结的一个表现吧。不过，中国和俄国要多久才能真正取得西方式的民主，谁也难得预料，但我觉得这应该是一个自然的过程，而不能是像伊拉克或者巴基斯坦这样被外部力量强迫发生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