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阵写过一篇关于“Dissociative Identity Disorder” (DID) 的文章，最近又
读到一些新的案例和故事，在此跟各位分享一下。

不知你有没有看过一部名叫“三面夏娃”(Three Faces of Eve) 的电影。这是1957
年摄制的一部电影，由Joan Woodward (Paul Newman 的妻子)主演，得过好几个奥
斯卡提名，讲的是一个名叫Eve White 的女子及她的另外两个alter ego (不知道中
文应该怎么翻，即她的另外两个“不同自我”) Eve Black 和 Jane 的故事。这部
电影是以真人为原型的，该女子身上同时存在三个不同的人格，是典型的DID案例。
这种病症以前叫做Multiple Personality Disorder, 或多重人格症，但我觉得这个
名字比较容易误导，因为中文的“人格”这个词主要是指人的性格特点，但这种病
症指的是患者身上同时有好几个不同的身份。这些“不同自我”有时多达十几个，
他们在患者身上共同存在，各有各的名字，年龄，性格，和目的，有时患者主体并
不一定知道这些“不同自我”的存在，但往往可以在无意识或者下意识的状态下自
由转换“身份”，而导致患者行为和思维的不稳定和不可预计，甚至产生难以控制
的后果。这种案例当然不多见，而且由於明显的原因，在心理学界是比较有争议的。

我在上课时看过一个案例，是关于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子的。她从很早开始就有自杀
倾向，因此看过很多心理医生。由於她在被某一个“不同自我”控制的时候会变得
冲动，不负责任(常常在早上醒来时发现自己旁边睡着不认识的男子)，和她的“正
常自我”判若两人，而在另外一些时候她又有严重的抑郁和焦虑症，所以最初她被
当作两极人格(Bipolar Disorder)患者治疗了很长时间。但这些治疗都没能解决她
的问题。最后一位这方面的专家作出了DID 的诊断，并挖掘出她的心理问题的根源
在於她小时候受到的非人待遇。原来，她从小就被父母性虐待，父母不仅轮流对她
进行性侵犯，而且常常在和朋友聚会的时候(她的家庭背景很好，属於上流社会)，
把她作为“奖品”让朋友“享用”。而在这些难以忍受的过程中，她学会了让自己
的意识和身体分离，方法就是想象自己是另外一个人，“游离”於自己的身体之外，
而正在她身上进行的那些丑恶的事情都和她无关。久而久之，这些想象中的“自我”
渐渐在她的意识中扎了根，而当她以后需要让自己的意识和躯体脱离的时候，就可
以自如地“召唤”各种不同的“自我”来对付各种她的主体不愿对付的经历！用一
位心理学家的话来说，就是“The mind found way to carry them through those
horrible experiences!"。但是这种多重人格的存在显然是很可怕的，因为她无法
控制自己什么时候会“转换”到另外一个“自我”，而作出不该作的事情。这种焦
虑严重地影响了她的工作(她是一个护士)，最后她申请了disability benefits，从
工作岗位上退了下来，并继续接受心理治疗。

另外一个相似的案例在十月29日的“新闻周刊”上有篇文章讲到，有兴趣的读者可
以看看(http://www.newsweek.com/id/57343)。这个患者Karen 的心理医生Dr. Richard
Baer 最近写了一本书，叫做“Switching Time”，详细地描述了他17年来治疗这位
名叫Karen 的患者的经历。和上面所说的患者一样，Karen 也是在很小的时候就受
到她的父亲和祖父的虐待，不同的是，她所受的不是性虐待，而是跟宗教有关的(她
的父亲和祖父告诉她，她是魔鬼附身，因此要接受各种残酷的折磨)，而她也选择了
用自己的意识来对付身体所受的痛苦。她的“不同自我”多达17个，有的是小孩，
有的是男性，而且每一个都有他/她的用处(如她为了弥补自己小时候欠缺的父母的
关爱，为自己想象出了一对慈爱的父母形象)。可想而知，她的意识有多么“拥挤”，
而治疗的过程也是十分艰难。这种病症往往需要长期的心理治疗，心理医生要慢慢
地“说服”每一个“不同自我”，让他们渐渐消失，或者最后合为一体，才能算是
“治愈”了。Karen 的治疗就长达17年。

可以想见，这种病症肯定是很少见的，而且也很容易让人怀疑它的真实性。1973年，
另外一个以真人真事为原型的畅销书和电影"Sybil”，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模仿，一
时间一些精神病院里充斥着声称自己有多重人格的病人。前一阵有个杀人嫌疑犯，
就是声称自己在杀人的时候是被另外一个“自我”所控制，企图逃过法律的制裁。
很多心理专家都被他骗过，直到后来一位specialist 揭穿了他的骗局。有关人员在
他的家里找到了很多心理学方面的书籍，最后他承认了罪行。不过，许多治疗过患
有这种病症的患者的心理专家一直支持它的真实性，认为除了那些因为极端原因(如
前面这位杀人犯)而需要“fake”的人以外，假装患有这种病症并接受痛苦的治疗是
得不偿失的(比如前面所说到的那个案例，你可以怀疑她是为了得到disability benefits
 而假装患病，但如果这是她的动机的话，她选择这个方式来达到目的明显是太杀鸡
用牛刀了)。

我的感受是，人的意识(Mind) 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唯物主义者一贯认为意识可以
影响事物(Minder over matter) 的观点是错误的，但从这些例子看来，唯心主义其
实可能也有一定的道理吧？人的意识当然不能影响外界的事物的行动，但至少可以
“创造”不同的现实而影响自身的存在，也就是说“Mind over Body" 是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