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开出车站,离开北京已是黄昏时分,车窗外除去朦胧的城市灯光夜景,什么也看不清,开始,还能隐隐约约辨别出不同的大街、小巷、商店、集市,到后来,城市景色逐渐消失,窗外昏暗一片。车窗半开,凉风吹进,格外凉爽、宜人。 观景、熟悉周围环境的新鲜劲儿过去之后,我提议召开“全无敌”战斗队第二次会议。革命工作按排、分工完毕,生活问题呢?一个战斗集体,总不能各管各吧?革命集体应该是一个大家庭。在学校无所谓,宿舍、办公室、饭厅,三点一线,除去写大字报、辩论、临时校外联系,生活很规律、单纯。出了门儿就不同了。我的提议得到了单平的大力支持,后勤部长张玉龙当然支持,实际上这个提议还是他最先想到的,不过,借我的嘴说出来而已。 会议由张玉龙主持,主要是统计一下,每人汇报带了多少钱、多少全国粮票。交由张玉龙统一管理。吃饭、买东西、住宿花钱以至于将来的市内交通费用都由他负责。统计下来的结果是:我:15元,30斤粮票;张玉龙:50元,20斤粮票;刘玉良:30元,30斤粮票;许剑先:20元,20斤粮票。张玉龙钱多一点儿不意外,他爹虽是个军医,但医术高超,据说经常给“特殊的”病人看病,外快多。 最可笑的是单平,这小子一共带了5块钱,10斤粮票!说出话来还毫不气馁,说是革命工作,不应该过分讲究吃喝!对于他的小气、不要脸大家习以为常了,知道他家生活困难,平时也多有担待。刘玉良笑着问他:“这几天是不是又梦见毛主席啦?把钱的事儿忘了吧?”,单平眉头一皱,十分认真地说:“前一天刚刚梦过,毛主席只是笑了笑,没说话……”接着补充道:“肯定知道咱们要出去串联干革命,高兴的不得了!”虽然说得我们几个“哈哈”大笑,单平却始终非常严肃,弄得人不得不信!说实话,我曾经好几次,为了梦见毛主席,睡觉之前,最里不断念叨“毛主席……”脑子里想着毛主席的像……,但从来没梦见过一次,有时还觉得挺自卑的……。 大家把钱、粮票统一交给张玉龙,又把明天的行动计划重温了一遍,特别是需要到列车广播室广播的稿子、刘玉良要教唱的歌曲。还有五个人一起合唱的“长征组歌”又重新准备了几遍。其中一首歌词是: 雪皑皑、夜茫茫,高原寒,炊断粮, 红军都是钢铁汉,千锤百炼不怕难。 雪山低头迎远客,草毯泥毡扎营盘。 风雨侵衣骨更硬,野菜充饥志越坚。 官兵一致同甘苦,革命理想高于天。” 歌名是《过雪山草地》 还有 拿起笔,做刀枪, 集中火力打黑帮, 谁要敢说党不好, 马上叫他见阎王” 后来,开始不着边际的聊天儿,什么刘玉良看上班上的哪个女同学拉,单平到农村发动造反是看上某某农家小姑娘啦,许剑先篮球中锋好长时间不打球啦……说到我就是当初没进革委会是那些干部子女个个傻帽儿、有眼无珠啦等等……说着说着就困了,一开始,三人座位上的互相依靠着睡,另两个人一个人可以凑合躺下,另一个人再爬在他身上“叠”着睡。到了后半夜,实在受不了了,还是单平有办法,把火车窗帘摘下来,铺在地上,三个人竖躺地下,两个人横卧长椅,昏昏睡去…… 我躺在火车地上,睡得很香,火车的有节奏的“哐铛”声,声音虽然大,但是节奏整齐单调,有催眠作用,经此考验,说明我天生是个坐火车的料,对以后的串联带来极大好处。您想啊?要是怕坐火车,怎么串联哪? 正是:革命不分贵贱,只要能吃饱饭。 ********** 半夜里,突然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一时还反应不过来:“这是哪儿啊?”愣了几秒才想起这是在火车上!原来火车到达保定,停车了。车一停,有节奏的震动声没有了,反倒醒了。之前刚出北京的时候,在高碑店有个“临时停车”,那时,还没睡着,单平这小子从张玉龙那里要了两毛钱,到火车站台上买了两毛钱的豆腐丝儿。回来让大家尝,说是高碑店的豆腐丝儿全国闻名,特别好吃。我们大家一尝,还真不错。那味道,到现在我都忘不了,后来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豆腐丝儿。听说高碑店的豆腐丝不仅制作方法精良,主要是当地的水好,关于高碑店的水井、为什么叫高碑店,还有一段动人的传说…… 那时的站台上有推车的摊位,卖些当地的土特产品,大多数人脑子里没有什么“经商”的概念。不要说“经商”,这么说吧,别看人穷,包括单平,比我更穷,脑子里连“钱”的概念都很模糊,根本不在乎。只要有吃、有喝,什么也不在乎。即使有钱的,也绝无“摆阔气”、“充大款”的。比如许剑先,在我们几个里面,算是最有钱的,但(用现在的话说)非常低调。因为那时候谁勤俭、朴素谁才光荣。后来在路上我们几个产生矛盾(因为革命观点不同),要分道扬镳的时候,许剑先才悄悄告诉我:“别怕,我带了200多块呢!钱有的是。”…… 接着说站台上小摊儿,那时的小摊贩都是车站特意组织的“为旅客服务”的经营点,价格便宜不说,东西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一看到了保定了,我就问单平:“保定有什么好吃的没有?”,单平笑着说:“哈哈,保定可什么都没有,没听说吗?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保定出狗腿子!”卫就是天津。意思说北京人精明、老练,天津人油嘴滑舌,抗日时期,保定出了不少汉奸狗腿子。……正说着呢,列车长过来了,和我们商量明天列车广播站广播的事情。原来单平这个宣传部长真不是白当的,高碑店临时停车时,他不仅下车买了豆腐丝儿,还和列车列车员打过招呼,所以列车长特意过来商量这件事儿。 这位列车长是个二十多岁的大姐姐(当时可不兴叫小姐),长得如花似玉不说,说话还干脆、利索。她的意思出乎我们的意料,对我说:“我把广播站全交给你们了,除去到站提醒、早中晚的固定时间的“新闻”时间、经过著名城市、著名景点时的固定“宣传”时间之外,你们想怎么干怎么干,坚决支持红卫兵小将的一切革命行动。”当即给了我一把“通用车门”钥匙。让我们明天上午9点钟,正式开始“革命工作”。并且说,关于帮助列车打扫卫生、送水、教唱革命歌曲的事儿她也大力支持,她已经交代好,所有的列车员会积极配合。并且说:“我看你们人也不多,你们主要负责前半截车厢就行,后半截车厢要穿过餐车和卧铺车厢比较麻烦。” 说着话,她看见我胸前戴的小“主席像章”,喜欢的不得了,我毫不犹豫,当即摘下送给她啦。这位大姐姐让我哄得别提多高兴了!说实话,我一见了漂亮女人,天生、自动矮三分,随口的奉承话不由自主的往外出溜。什么“您这个制服真好看,带上帽子显得特精神,……我不知怎么想起“飒爽英姿五尺枪”来了,您就是缺把枪!”说得这位姐姐嘻嘻哈哈笑个不停,当然我那几位部长也挺会说,要不怎么叫“全无敌“战斗队呢。特别是张玉龙,说得最好:“多谢列车长的支持,我们一定把革命宣传工作、为人民服务的工作做好,让您满意……” 那时候的火车,没有“空调”这一说儿。冬天冷了也只是“暖气”,窗户关好,到东北,车厢双层玻璃。当时是9月下旬,正是金秋送爽时分,所以白天,车窗是开着的。火车进行中,锅炉产生的废气、煤烟、空气中的灰尘透过车窗进入车厢,早晨睡醒以后,鼻孔、眼角儿、耳朵到处积满了灰尘,用湿毛巾一擦都是黑色。所以,早晨天刚蒙蒙亮,有经验的单平就催着我们赶快“起床”,到厕所旁边的“洗脸池”洗脸,不然需要排队不说,往往晚了就没水了。 之后大约7、8点钟,列车开始供应早餐,三毛钱一盒的盒饭:米饭,两片儿挺薄的肉或一根粉肠,外加几片菜叶子等等。不过味道不错。从一开始,我就喜欢上了火车上的“盒饭”,吃得这叫一个香。多年以后我还对那时的火车盒饭怀念不已。整个儿送饭、吃饭、送水、清除垃圾、回收饭盒的工作要持续两个多小时……我、张玉龙等人负责送水、收饭盒、收垃圾等忙的不可开交,单平到好,一个人跑到列车广播室,说是熟悉情况,准备开播去了…… 这一送水、干活儿,博得了几乎所有乘客交口称赞,我们也体会到了“为人民服务”的幸福。干得越来越有劲儿。有好几个乘客给我们送东西,什么鸡蛋、点心、糖果都有。……有时车上座位紧张,我们也把座位让给乘客,这大概就叫“兵民一家亲”。 不过要说记得最清楚的,还是我送给列车长的那枚小“主席像章”。那几乎是当时出厂的第一批,个儿不大,有一分钱硬币大小。极其珍贵。珍贵到什么程度?据一个最早到东北串联的同学说,他用两个纪念章,在一个兵工厂换了一把“五四”式手枪!并把手枪拿出来让大家看,后来,军宣队进校以后,专门追查此事……以后没几个月,各地、各厂纷纷制造,越来越多,个儿越来越大,到后来,最大的有护心镜那么大,那就一分不值了,还有各式各样的带风景的文革、语录“纪念章”等等,多到数不过来……足见我的心胸宽广、乐善好施……至今想起来还有一种快感,大概那位列车员姐姐太漂亮了。 正所谓:锦上添花固然好,雪中送炭见真情。 ********** 列车上的“革命工作”由两方面组成,“干活儿”、为人民服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宣传工作。而宣传工作主要有两项,一是列车广播室的广播,另一个就是表演和教唱“革命歌曲”。这在之前的“宣传工作会议上”已经定好了。并且,单平主抓广播站,刘玉良负责表演、教唱歌。关于宣传的内容,单平准备的很充分,都带在书包里,像什么“5.16”通知、“十六条”等等,还有不少各校自己油印的“传单”、“小报”……教唱的歌曲有“拿起笔,做刀枪”、“我们是毛主席的红卫兵”等等。 特别要说的是做为表演节目的唱歌儿。刘志良唱歌儿最好,又有天赋。说到这儿,介绍一下“全无敌”战斗队”各位队员的后来,就知道当时的“革命工作”为什么组织得井井有条了。俗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这话有点儿过份,但一个人年轻时的“状态”大概可以看到他后来“出息”的怎么样。反过来看呢,也能说明些问题。刘志良后来成为“中国歌剧院”正式演员,中国有个所谓“将军合唱团”,刘志良是那些家伙的“教练,帮助他们排演节目。单平,后来一直混到“全国人大常委会”的“法制工作委员会”,90年代“老同学聚会”时是副厅级,找了个老婆是北京一个地方法院的陪审官。张玉龙混到著名大学的“马列主义教研室”,专攻马列。许剑先,中国头一批出国人员到了加拿大,后在加拿大定居…… 我们“战斗队”的唱歌儿,因为有刘志良调教,唱的非常好,像这种临时车厢内的表演,不在话下。比如下面这首歌儿,是“长征组歌”里面的一首: 路迢迢,秋风凉。 敌重重,军情忙。 红军夜渡于都河, 跨过五岭抢湘江。 三十昼夜飞行军, 突破四道封锁墙。 不怕流血不怕苦, 前仆后继杀虎狼。 全军想念毛主席, 迷雾途中盼太阳。 一开始是轻唱加重唱,甚至于有“三重唱”,还要多次重复,到中间,几个人逐渐加入,声音越来越大……,唱到“三十昼夜飞行军”,又要压低声音,按刘志良的说法,唱这首歌儿,类似于讲故事,有高潮还得有“低诉、平叙”,“三十昼夜飞行军,突破四道封锁墙”就相当于”平铺直叙”的部分,唱的时候,要有节奏感、轻快感、紧张感,咬字要特别清楚,而且,这一段还有个“重唱”,两个人,必须配合的严丝合缝才行。这样才能体现红军的大无畏的“革命精神”。最后两句就是大合唱了,按刘志良的说法:“有多大劲儿,是多大劲儿”,因为这是这首歌的中心和灵魂。 还有一首是: 手足情,同志心. 飞捷报,传佳音. 英勇的二 四方面军, 转战数省久闻名. 历尽千辛万般苦, 胜利会聚甘孜城. 全军痛斥张国焘, 欢呼北上并肩行. 边区军民喜若狂, 红旗招展迎亲人。 这就是抒情加叙事了,另有一套唱法。所以啊,经过未来的著名歌唱家的训练,我们的歌,表演起来,全车厢的人一致叫好,掌声热烈,甚至还有高叫声:“好哇!再来一个!……”。 因为有了精彩的表演,接下来再“教唱歌儿”的时候,就比较容易,因为“听众”已经被抓住了。考虑到列车上都是些往来过客,教太多、太复杂的歌儿也起不到应有的作用,再说,旅途时间仅有两个白天而已,所以只教了一首“拿起笔,做刀枪”,另一首“红卫兵战歌”根本没来得及教。因为歌词简单、曲调“通俗”大部分乘客,一学就会。说实话,那种破歌,根本算不上是唱歌,不过是有节奏、带音调的喊口号而已!文革中,这类歌多了去了,最不像话的就是“要想革命就造反,不造反就滚他妈的蛋!”这首歌。另外就是“革命群众”自己编的歌儿,像什么“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扒你的皮、抽你的筋,让你永世不翻身……,据说还是根据“主席语录”原创。那些“骂街歌儿”,像我们这些“正统”革命派都不好意思唱,更甭说教人了。 车站的广播按说是单平负责,无耐这小子说话带着很重的“河北口音”,他自己虽然革命热情高万丈,也觉得有点儿对不起听众,广播“正式中央文件”的时候,非得让我出马,我当然没问题啦,一口天下最纯正的普通话,嗓音虽比不上“中央台”播音员,可也很不错。刘志良曾经说过,我的嗓音还可以,就是“鼻音”重了点儿,所以不适于搞“声乐”,据他说,搞“声乐”的,起码条件是“声音听起来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而不是从嗓子部位发出来的”,不过比单平那可强多了。所以,单平每次冲锋陷阵枪“广播站的时候,必须带着我还有许剑先,许剑先武功不错,打起架来,一个顶仨。 这样一来,我这个“司令”成了最忙的了,唱歌、广播、外带着打水送水、收垃圾打扫卫生。送水、打扫卫生是由张玉龙和许剑先负责的。有人说“年轻人不怕忙、就怕闲”,这话一点儿没错儿,越忙我是越来劲儿,前后左右、上上下下,忙得不亦乐乎,我有时经常奇怪,您说那劲头儿从哪儿来的呢?我还想到一个“新方法”,送水的时候,背个书包,就事儿把能收的垃圾一起收走。这一发明,得到了漂亮列车长的肯定和表扬,据她说,她要在列车上推广一下,将来,为送水的列车员配个“垃圾袋”。弄得我别提多高兴了…… 这就是所谓:人为红颜劲头儿大,鸟为寻食不怕忙。 ********** 因为第一次串联,我们走得是“京广线”,来之前我仔细研究了一下中国地图,途经有名的城市有哪些?分别有什么著名的“景点”?那时还没有“景点”一词,所留意的无非是革命圣地或出名的风景、古都、佛门圣地等等。在车上闲下来的时候,几个人也讨论个不休。单平例外,这小子是个疯狂的“革命派”,脑子里没别的,除去睡觉梦见“毛主席”,就是如何做好革命工作。其余几个都对“旅游”感兴趣,特别是张玉龙,特喜欢听我讲故事!还爱跟我争论,而我的肚子里,故事多得讲也讲不完。 据我们几个讨论下来,沿途应该注意的地方有:保定、石家庄、邯郸、郑州、武汉、岳阳、衡阳、湘潭、衡阳,当然还有广州。特别是湖南湘潭韶山冲,那是毛主席老家,有首歌儿“浏阳河,转过了几道弯?几十里路到湘潭?湘潭有个什么县?出了个什么人,领导人民把身翻?”单平开始主张在湘潭下车,去毛主席老家参观,大家都不同意,特别是张玉龙:“我们出来主要是干革命来了,不是出来游山玩水来了,先完成到广州的串联任务为主,回来时,有时间再去韶山冲。”这么一说,单平也就作罢了,毕竟革命比参观毛主席老家重要。 到广州的任务是这样的:来之前,对外联络部长刘志良,从外校红卫兵总部了解到,广州的红卫兵分为两派,一派是“革命派”叫做“红卫兵革命总司令部”简称“红革”,另一派叫做“红卫兵造反总部”简称“红造”。据当时的分析,“红革”基本上属于“老兵”,干部子女居多,因为造反造到自家老子头上了,觉得过份了,趋于保守,被称为“保皇派”;而“红造”大部分出身不好,后起来造反的,主张一反到底,打倒一切“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被成为“造反派”。当然还有“中间派”,就是那些“出身既不是特别好,也不特别坏的”,像什么“工人、贫下中农、知识分子、职员、高知”等等。北京后来分别叫做“老兵”、“四三派”、“四四”派。广州的中间派叫什么还不知道。我们几个按道理说从出身上说应该算是“中间派”,不过呢?因为种种原因,我倾向于“保皇”而单平倾向于“造反”,我们俩经常争论,其他人不表态,说是到了广州看情况。刘志良还引用了一段主席语录“要想知道梨子的味道,必须亲口尝一尝。”这是以后分道扬镳的主要原因。 因为有了事先的计划,车到了每一个相应的车站,我们都格外留心,一是留心听列车广播对当地情况的介绍,二是伸出头仔细观看窗外景色,或是下车,到站台上感受一下,就事儿买点儿当地特产。比如车到邯郸,列车广播就会介绍:邯郸处于晋冀鲁豫交界处,曾为边区政府所在地,战国时期是赵国的首都……我们广播时,我特地加了点儿内容,像什么赵国地处中原腹地,古时争夺天下叫做“逐鹿中原”,而中原指的就是晋冀鲁豫四省,就是现在的华北平原所在地。一马平川、沃野千里,但是易攻难守,所以战国时期,受到外国军队攻击最多的国家就是赵国;所以邯郸的城墙非常坚固:再有就是廉颇和蔺相如的故事、成语“邯郸学步”、“郑人买履”……这下儿倒好,列车长让我把广播稿重新整理一下,写好,她们要整理、印刷出来,做为以后的广播资料。 途经郑州市,列车上的广播除去说郑州是河南省省会以外,还会提到“花园口”事件:1938年6月9日,国民政府为了阻止日军沿陇海铁路西进,选择将花园口黄河南岸的堤防炸б栽斐Q堤,史称花园口决堤事件……这是我们以前不知道的…… 途经武汉,正值黄昏,列车通过我们心中向往已久的“万里长江第一桥”武汉长江大桥。我们激动的从车窗向外望去,灯光辉映之下,大桥如一条跨越长江的水上长龙,长江也远比我们想象的宽阔,您想长这么大第一次做火车的人,哪儿见过什么大江大海呀?心中暗下决心,有机会一定到海边儿看看,大海一定比江水更加宽阔!一时间思绪纷云,从“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到“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再到“海阔从鱼跃、天空任鸟飞”,全想起来了,当然,免不了想到:“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事实上,单平早已把这首诗准备好啦,准备在列车通过大桥时让我到广播室高声朗诵。 “才饮长沙水, 又食武昌鱼。 万里长江横渡, 极目楚天舒。 不管风吹浪打, 胜似闲庭信步。今日得宽馀,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风樯动, 龟蛇静, 起宏图。一桥飞架南北, 天堑变通途。更立西江石璧, 截断巫山云雨, 高峡出平湖。神女应无恙, 当惊世界殊 。” 不料,列车通过大桥时,正是开饭时间,广播时间已过,我又忙着送水、收垃圾,没朗诵成,单平和我心中是老大的遗憾。更遗憾的是,怎么也找不到“龟、蛇”在哪儿,不是说“龟蛇锁大江”吗?刘志良就解释:“这都不懂?龟蛇指的是长江两岸靠近大桥的两座山丘,一座叫龟山、一座叫蛇山,火车从桥中的铁路桥穿过,当然看不见,要是白天走最上面的公路桥没准儿能看见。”说得我恍然大悟,不过还是觉得诗中对大桥的描写太过离谱,这大概就叫做“诗人的浪漫主义”情怀吧? 更令人失望的是,列车途经岳阳的时候,刚巧碰到个“临时停车”,据列车长介绍,岳阳的两派革命小将打起来了,把铁路堵塞了,接上级指示,最起码停车四个小时!我们听罢倒是挺高兴,就跟列车长商量,能不能让下车,到“岳阳楼”看看,列车长笑了:“那有啥好看的?湖边一个破亭子,要去恁就去,按时回来就行,别耽误上车,列车可是不等人!”这位漂亮大姐是个河南人,说话带点儿河南口音,说出话来有点儿“河南豫剧”的味儿,挺好听也挺亲切。 得到列车长的允许,我们几个兴高采烈,下车,直奔闻名天下的“岳阳楼”,所幸许剑先戴了块手表,出门前他爹给的。那时没有一个学生戴表。所以我们的串联准备工作是相当充分的,张玉龙带了一个120照相机,两卷胶卷儿,也兴冲冲的背上,…… 准备来个“洞庭湖畔岳阳楼,革命小将望神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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