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说自己属于那种“见便宜就上、见吃亏就让”的主儿。没想到,太太比我更甚。一听是什么“珠宝行业”,眼睛都绿了,非要跟我一起去面试!也好,有道是打仗亲兄弟,上阵夫妻兵。 两人一起,根据地址,来到了皇后区33街。所谓的“珠宝分装公司”在一幢高大美观的办公大楼的4层。公司估计是包了其中的两三个办公区,打通以后,做为经营场所,能有如此规模,想必公司经营状况不错。进公司大门(大门是通向楼道的),是一个将近50平米的长方形空间,空空如也,对面有橱窗办公室,相当于门房、传达室,左侧大门可进入办公区,右侧大门可进入工场车间,这已经是两层门了。我把写有老板名字的纸条,交给传达室女秘书,她当即电话联系老板,之后老板从车间区大门出来,与我们见面。(这都是“职介所”事先沟通、安排”的) 一见老板,我就知道他是一个“犹太”人,因为他头上带着一个黑色圆顶小帽儿,扣在后脑勺儿上。免不了一番沟通。老板当即带我们进车间大门,好家伙,还有一道门,需要手按密码方可进入,进二门,迎面是“体检门”!就是机场上常见的那种,还有一个保安,拿着扫描器对出入者详细搜查。我们就免了,估计工人上下班都要经过此门,严格检查。不愧是“珠宝公司。敢情进入车间整整要经过五道门! 我太太当时就害怕了,哪儿见过这阵势啊?一个劲儿拽我衣角儿,嘴里不住嘀咕:“走吧,回家吧、不能干,这不是活监狱吗?……”什么叫女人?这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事到临头,胆小如鼠。 我也不理她,反正他说什么,犹太老儿也不懂。只顾回应老板的问话。 “怎么样?一小时8$,每天6-8小时,一星期4、5天,你们俩都可以干,要干,马上可以上班,就不要回去了。”…… 啊!马上录用啊,甭问,缺劳力呗,具体干什么我也顾不得问了,老板说能干,当然能干。当即答应,可气太太,死活不干,就好像要杀了她似的。最后,只好她走人,我留下。太太临走好一通叨唠,什么注意安全呐,别受骗哪,有机会及时打电话呀……等等,就好像送我上刑场一样! 我的工作是叠纸盒,把一张张带有压痕的纸板,折成一个个长十几公分、宽十公分、高5公分的纸盒,用来把分装好的放在塑料袋里的“珠宝”放进盒子,然后封装、贴上标签、标签上有打印好的邮寄地址、收件人姓名,再装入大纸箱。所谓“珠宝”都是些戒指、耳环、头饰、手镯、别针一类的东西。原来成箱、整盒的放在一起,由两组女工做分装,每组十几个人,各有一个小组长。另外有一个算是技术管理人员吧,操作计算机、打印标签儿、按用户需要选择相应种类的珠宝,再由两个勤杂工交给分装车间。 我,因为刚来,属于勤杂工一组,有句话叫马不停蹄,我这是手不停爪,开始叠纸盒。这一叠就是好几个小时,见过生产线上的工人吧?就跟上了发条似的,不住的干。 最要命的,站着。一个人即使什么都不干,光站着时间长了也够呛。我原来觉得超市的收银女郎工作最辛苦,整天站着不说,手、眼一刻也不能嫌,还得动脑子。现在好了,我比她们还辛苦,不过有一点好,不用动脑子,整个儿一个机器人。 我使出浑身的力气,那纸盒叠得越来越多,堆得跟小山似的。老板终于过来,告诉我暂时别叠了,太多了,让我到女工分装处帮忙。可能是我勤勤恳恳的工作态度打动了老板了,这么快就升职啦! 最让人激动的是,不仅能坐下来,而且旁边的同事都是青、中年女子,而且几乎都是中国人,听口音,有南方的、有北方的,有两个东北的中年妇人,说话一口“东北大碴子”味儿,什么“必须的、”,“咋的了”……这叫一个怯! 甭管怎么说,和这么多女人一起工作毕竟是愉快的。具体工作是:把一个个珠宝,穿上标价签、商标,再每一幅放进一个带密封口儿的小塑胶袋。最困难的是,有些首饰,眼儿很小,要穿的丝线又细又软,比任针还难!需要极大的细心、耐心、小心,难怪都是女同胞。一边工作,也可以轻声的小声聊天儿,至于聊什么我可不敢写了,真要写,足够我写两天两夜的。…… 一天的工作就是这些,中午外边吃顿饭花了足足8$,吃得我这个心疼啊!还没挣钱呢,先赔了8$!下班需通过安检,有人陪送出大门,形式和出监狱、释放犯人没什么区别。 回到家里一说,太太又是一阵令人发麻的叨叨,受骗啦、上当啦、犹太人都是奸商啦、累死累活一小时才8$,这不是明摆着剥削吗?……就差把马克思的剩余价值论搬出来了。 我则抱定了一个决心试一试的念头儿,尤其是负责分装的小组长,挺漂亮。 这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到长城非好汉,不到黄河不死心。 ********** 其实,也不能算是升职。后来我才明白,我的专职、本职工作还是“叠纸盒”。不过纸盒叠多了,有时间到各个组帮忙而已。这我也满足了,换换工种,经常坐下来给珠宝“穿针引线”也算是一种休息。再一个工作就是帮助装箱、打包、贴标签……甚至于到地下一层的库房搬取原材料:纸板、包装纸、包装带、标价签……等等。还是相当于勤杂工,不过偏重于叠纸盒。 每天要自己“带饭”,否则,外面吃饭太贵。同事们也都是带饭,车间休息室有个微波炉可以加热,还有一个饮水器,可以随时喝到热水。吃饭时间还要轮流,不能耽误生产线上的工作。 几天下来,累得贼死。不怪有人说:在美国挣的钱,钱上带血丝儿!在美国,不论干什么工作,都必须尽心尽力、全神贯注。因为基本上都是私营企业,没有中国那种大锅饭企业。混吃混喝,上班喝茶看报,下班吃饭睡觉,休息舞厅跳跳、急了小姐抱抱………想都不要想。即使政府部门,工作也都非常紧张,没有不累的。每天回家,只有一个念头儿:赶快吃饱了,睡觉!整个儿一个机器人。 人哪,就这个德行,随遇而安,不行也得行。慢慢儿的,也就习惯了。就冲这“一小时8$”。坚持一天算一天。撞一天钟拿一天钱。不料,树欲静而风不止,屋已漏而雨偏淋。意外还是来了。 分装组分两个小组,我们组的组长是个年轻姑娘,我觉得她挺漂亮,长得眉清目秀、杏眼含春,有点儿苏杭美人儿的意思。说话燕语莺声,令人陶醉。她负责按要求到库房领取珠宝,一般一批有几十个、上百个不等。拿到工作台上,打开,大家再根据需要,该穿线的穿线,该穿标价签儿的穿标价签,该贴膜儿的还要贴膜儿,之后再逐个儿放入带封口儿的小塑料袋儿内。由组长点清数目,分配专人,装入我事先叠好的纸盒、然后封装、打包。 有一次,正赶上我纸盒叠完,在分装组帮忙,一边和周围的姐妹儿聊天,一边儿手不停、眼不转的干了一上午,好不容易干完了一个批量,总有2、3百个鸡心项链,每一个都需要从很细的小孔,穿两条丝线。眼儿小、线软,别提多费劲了。没想到,组长小姐一检查,全部错了,其实是她自己不小心,错配了东西。只好全部返工重来!等于一上午,7、8个人白干了,而且返工也要时间,里外里,损失了一倍以上的时间。这下儿问题大了。这本来和我一点儿关系没有。只见组长和二老板嘀嘀咕咕,交流了半天,反正挺快的英语,我也听不懂。不过从旁边同事的脸色看,这位漂亮姐儿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了!毕竟我是个生手儿,英语又不会交流,无从辩解,随便她说点儿什么都行! 所谓“恶毒不过女人心”。结果是:当天下班儿,二老板把我留下,告诉我,最近工作不是很多,暂时别来了,以后如有需要,再通知我……开除了。并按天数给我计算工资,再多给一天的工资,支票到月底寄到我家里。干干脆脆。 所谓:世事难料,神鬼无常。路漫漫其修远兮,吾须上下而求索! 不过也好,其后开始了我的“维权、打官司”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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