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致夫：相隔44年的两个520声明

5月20日，俄总统普京访问中国。当天晚些时候，两国元首即联合发表一个内容丰富、令世界惊诧的“5·20声明”，加上次日习普共同主持两军东海联合军演开幕式，特别是中俄为期30年的天然气购销合同得以最终签订，令很多评论者惊呼，中俄两大国已经结成不是联盟的联盟！

或许只是历史的巧合，就在44年前的同一天（1970年5月20日），为支援印度支那三国人民的抗美救国斗争，毛泽东震惊世界的5·20声明《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打败美国侵略者及其一切走狗！》在天安门广场50万人群众集会上隆重发表。从抗美援朝正式交手起，步入晚年的毛已与“头号帝国主义”美国整整斗争了20年。在该声明中，毛提出了“世界上究竟谁怕谁”的著名论断：不是世界人民怕美帝，而是美帝怕世界人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弱国能够打败强国，小国能够打败大国。”这与他早在延安时就提出的以美国为首的“帝国主义及其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的观点一脉相承。从毛这个气势磅礴的声明看，再与美帝国主义斗上20年也不在话下！

今天，在不少人看来，毛的5·20声明只是有趣而已，却较不得真。这样的看法未必确当。毛的论断显然不仅仅是有趣的问题，不少时候需要十分认真对待之。事实是，除了当年以美国为首的所谓“联合国军”在朝鲜战场未占到便宜，美国在越南同样以失败告终，而前苏联和美国曾先后自信满满地进入小小的阿富汗，结果两个超级大国谁都搞不定这个穷得叮当响的小国，这都是对毛论断的恰当证明！

毛气吞山河的5·20声明真正“有趣”的事情是此后发生的。该声明发表尚不足一年，毛就拍板邀请美国乒乓球代表团于1971年4月访问中国。更令世界跌破眼镜的是，中国的头号敌人，美帝国主义的总统尼克松于1972年2月应邀访华！彻底打开了中美关系冰封二十多年的大门，尼克松更称其为“改变世界的一周”！用毛自己的理论解释，这体现了这位老人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在面对虎视眈眈的霸权主义苏修这个北方大敌的时候，“纸老虎”美国也是值得结交的。而用十九世纪英国首相帕麦斯顿的话来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过去的44年，不能说世界变迁不够大，大格局早已物是人非，东西方两大阵营对垒的冷战时代已经成为历史；更不能说中国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够大，不仅荒唐的文革早已终结，这个饱受波折与磨难的国度历经30余年的改革开放之后，正在一步一个脚印地移步世界舞台中心。但值得玩味的是，习普的新5·20声明与近半个世纪前毛的5·20声明相比，仍有不少相同或相似之处。首先，两个声明同样掷地有声、自信满满、不乏魄力，只是今天的外交辞令与当年的冷战言辞有显著差异而已。其次，两者都对世界最大焦点问题做出了立场鲜明、理直气壮、目标明确的评判。更重要的是，评判的主体对象也都是同一个老对手——美国！

习普5·20声明的前两部分对中俄关系提升至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新阶段做了必要阐述，明确了彼此合作模式、内容、目标和责任，足以体现出中俄合作已进入前所未有的最好时期。而第三部分则是对世界局势的中俄宣言。内容之详尽前所未有，多达25条具体阐述，极为罕见地涵盖当今世界所有热点问题。

该声明最值得关注的是，批评美国的亚太再平衡、肆意干涉别国事务等霸道行为，并有针对性地强调提升联合国的权威和核心作用；反对北约与欧盟东扩、美欧单边制裁行为、以及单方面在全球范围内发展反导系统，牺牲其他国家安全；警告日本歪曲历史和破坏战后国际秩序的图谋。中俄将共同举办二战欧洲和亚洲战场战胜德国法西斯主义和日本军国主义70周年庆祝活动。此外，声明中首次提出网状伙伴外交的新提法，以及支持亚欧会议、亚欧经济联盟等促进亚欧一体化合作的种种努力。

综观整个声明，联系近年来国际局势新发展，对国际局势的未来走向，至少可以得出悲观与乐观两方面的新认识。从悲观的角度看，由于美日、北约等仍不愿抛弃冷战思维，中俄等也就无法掉以轻心。后冷战时代的世界安全并不乐观，挑战依然严峻。东西方两大阵营并未彻底冰消雪融，只是有所蜕变而已。从一定视角看，以中俄、美欧各自为首的两大新阵线雏形似乎正在形成中！美国学者提出世界进入“凉战时代”的观点不无道理。

而从乐观的角度出发，所谓双边联合声明，实际就是两国共识最大化表达，更多的只是一种国际政治中的外交辞令。最重要的不在于声明说了啥，而在于声明之后做了啥。44年前毛泽东5·20声明之后中美关系的戏剧性变化就是一个很能说明问题的例子。中俄5·20声明不是凉战宣言书，更不意味着中国从此将以美国为敌。

中俄两大邻居能够克服彼此缺乏足够信任等历史和现实障碍，达到全面合作的新境界，客观上，奥巴马总统不明智地成为最大推手，这很可能是美国后冷战时代以来的最大外交失败！但是，奥巴马之后的美国尚有机会审时度势，在维护守成大国利益最大化的前提下，与崛起大国中国建立一种习近平主席一直在探索的新型互利大国关系的现实性依然存在。毕竟，中美作为当今世界两个最大的经济体和左右世界局势的决定性因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间紧密相连的共同利益是巨大的。这其中就包括朝鲜半岛无核化、伊朗核问题、全球气候问题，等等，更不必提彼此间的经济依存度。

总之，从习李正在打造的新外交形象不难看出，中国需要和平的发展环境，但不会再一味韬光养晦，中国亦无意与美俄任何一方疏远，这是维护中国核心利益的基本需要。从另一个角度看，只要中美真诚合作，美国作为世界老大的地位还可以维持相当长时间；相反，如果中美交恶，中苏真诚合作，离美国的老大地位发生动摇也就不远了。这就是中美俄之间的新“三角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