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学家眼中的冠状病毒“政治危机”和后疫情世界 文章来源: BBC 2020-05-03
以色列历史学家、《人类简史》作者尤瓦尔·赫拉利(Yuval Noah Harari)说,今天我们为应对病毒作出的选择将在今后许多年内影响我们的生活。 疫情后重生的将是怎样一个社会?国家之间是会更团结、还是更孤立?执法、监视工具将被用来保护、还是压制公民? 赫拉利在接受BBC《新闻时间》采访时说,“危机迫使我们作出重大决定,而且,还要迅速决定。但是,我们也有选择。”
赫拉利《冠状病毒之后的世界》开篇 人类正在面临全球危机,或许这是我们这代人遇到的最严重的危机。人民、政府今后几周内做出的决定或许会在今后很多年内改变世界。它不仅将重塑我们的医保体系,还将影响我们的经济、政治和文化。 我们必须迅速、果断地采取行动。我们也应该考虑我们这些行动的长期后果。在不同方案之间做选择时,我们不仅要问自己,如何克服迫在眉睫的威胁,还要问自己,风暴过后,我们将生活在一个怎样的世界。 是的,风暴必将结束,人类必将继续存在。我们绝大多数人都还活着——但是,我们将生活在一个不同的世界中。 尤瓦尔·赫拉利(Yuval Noah Harari)1976年生于以色列,牛津大学历史学博士,现任耶路撒冷希伯来大学的历史系教授。赫拉利曾被称为青年怪才、新锐历史学家。畅销作品包括《人类简史》、《21世纪21课》等。
“政治”危机 他说,面对危机,“或许,我们面临的最为重要的两个决定是,选择通过民族主义孤立、还是全球合作团结来应对。” “在各个国家中,我们选择通过专制、中央极权和监视、还是通过社会团结、赋权公民来战胜危机。” 赫拉利说,新冠病毒疫情给世界提出了许多挑战,既有科学的、也有政治的。但是,在直面科学挑战的同时,我们对如何应对政治挑战的思考更加欠缺。 他说,“人类有抑制、战胜这次疫情所需的一切。 现在不是中世纪,这也不是黑死病。(当时)人一批批死去,我们对谁是凶手、如何制服一无所知,现状并非如此。” 疫情爆发初期,中国科学家已经查明新冠病毒Sars-CoV-2的基因排序。许多其他国家也在展开同类研究。 虽然现在仍然没有治疗Covid-19的新药,但是,应用最新的医疗技术、创新手段,科学家已经在疫苗研发领域取得相当的进展。 而且,我们也很清楚,勤洗手、社交疏离等措施可以保护我们免受感染、防止病毒传播。 赫拉利说,“我们非常清楚对手是谁,我们有打败它的技术手段,我们有经济实力。” “但是,如何使用这些实力呢?本质上讲,这是一个政治问题。”
危险的技术 赫拉利近期在英国《金融时报》撰文警告,面临危机,历史进程加速推进。原来可能需要几年时间审议的决策,现在几小时内即可通过。“不成熟、甚至危险的技术付诸应用,因为不作为风险更大。整个国家成为大型社会实验中的豚鼠。” 未经妥善研究、公开讨论,以惊人的速度开发出的监视技术迅速投入使用。赫拉利说,“如果不谨慎的话,疫情可能成为监控历史上的一个重要分水岭。技术可以被政府用来建立全面监视制度,搜集所有人的数据,以不透明的方式作出决定。” 比如说以色列,当局不久前授权安全局——而不仅仅是卫生部门——部署监视技术追踪个人定位数据。 韩国也曾试用这项技术,但是赫拉利说,韩国的举动更加透明。 中国是监视行动占世界领先地位的国家之一,当局使用面部识别技术追查、惩罚违反隔离规定的人。 赫拉利认为,短期内这些措施有合理性,但是风险在于,临时措施有持久下去的惯性,短期紧急措施有可能成为我们生活的一部分。 赫拉利在BBC访谈中说,“我支持政府采取强有力、有时甚至极端的行动,不仅仅是卫生方面,也包括经济方面。但是首先,这些行动必须由代表全体人民的政府决定。 正常情况下,有51%的人支持就可以治国。但现在这种情况下,政府必须真正代表人民、照顾所有人。”
孤立与合作 赫拉利说,过去一些年,一些国家的政府利用民族主义、民粹主义的涨势将社会分裂为对立的两大阵营,挑起对外国人、外国的仇恨。 但是,疫情在全球暴发表明,病毒并不歧视不同的社会群体和国家。 他说,我们必须作出选择,面对威胁,我们是走分裂、还是合作之路。 一些国家独立行事,将私营领域的医疗设施、物资收归国有,美国试图“加塞”收购口罩、化学制剂、呼吸机等受到更多批评。 人们还担心,富裕国家实验室中研发出的疫苗,发展中、贫穷国家不能普遍受益。 但是赫拉利指出,考虑到现在全球合作的可能性,中国科学家早上获得的经验当晚就可以在德黑兰用于挽救生命。 通过在所有受疫情影响的国家中鼓励知识共享、推动人力和物资的公平分配来加强国际合作“更理性”。 “可能要重返石器时代,才能找到疫情中人类通过与世隔绝保全自我的上一个先例。 就算在中世纪,流行病也普遍蔓延,比如14世纪时的黑死病。所以,就算重启中世纪的体制也不能保护我们。”
人的本性 不管我们今日的选择最后的结果怎样,赫拉利认为,疫情之后,我们仍将是“社会性动物”,这一点不会改变。 他说,病毒“正在利用人类本性中最好的一面,也就是我们表达感情、照顾病弱的一面。病毒利用这一点感染我们。现在我们被迫拉大社交距离、被迫更加明智,用理性、而不是情智决定我们的行为。” “但是,人是社会性动物,这对我们来说很难做到。我认为,危机结束后,人们会感觉比以往更加需要社会纽带。 我认为病毒不会从根本上改变人类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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