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致夫:切·格瓦拉 东西方两个世界共同崇拜的偶像
—— 马克思说: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这是揭示人的社会本质。
—— 恩格斯说:劳动创造人本身。旨在揭示人类的进化与起源。 —— 罗素说:人(哲学家)是社会环境和历史背景的产物。聚焦个体人的塑造。
古巴传奇式领导人菲德尔·卡斯特罗刚刚离世,这不禁令人联想到他的亲密战友、半个世纪前被杀害、属于全世界的英雄切·格瓦拉。如果要问,格瓦拉的一生究竟有多么传奇?可以这么说,虽然世界上很多人都同意,刚刚辞世的老卡就是古巴的传奇,但若与格瓦拉相比,老卡的经历简直就是平淡无奇!
世上不存在天生的英雄这回事。切·格瓦拉是一位被世人吹捧到至高无上地位的偶像——与耶稣基督相提并论!但围绕他的一生无论有多少争论,有一点可以肯定:青春年少时代的格瓦拉并非天赋异禀,或有什么高尚的革命理想,而是与你、我、他没什么不同的普通人。格瓦拉之所以最终能够成为被东、西方两个对立世界的年轻人共同崇拜的偶像,最简明的解释:他就是环境的产物!
(一)格瓦拉简历
切·格瓦拉生于1928年,是一个西班牙和爱尔兰裔家庭的长子,这是一个有着一定左翼思想的上层贵族家庭。1948年,格瓦拉为了病逝的祖母,选择进入布宜诺斯艾利斯大学学习医学,并于1953年3月完成学业。
学生时期的切·格瓦拉喜欢利用假期在拉丁美洲周游。在游历过阿根廷北部的12个省后,1951年,他休学1年,与好友一起沿着安第斯山脉穿越整个南美洲环游,途经阿根廷、智利、秘鲁、哥伦比亚,到达委内瑞拉。格瓦拉还在秘鲁的一个麻风病村做了几个月义工。
正是这次旅行,让格瓦拉开始真正了解拉丁美洲的贫穷与苦难,他的国际主义思想也在旅行中渐渐成型。这彻底改变了切·格瓦拉。他8个月后回到阿根廷时在日记中写到:“写下这些日记的人,在重新踏上阿根廷的土地时,就已经死去。我,已经不再是我。”
考虑到当年阿根廷贝隆政府的独裁统治,格瓦拉的母亲担心儿子被征为军医,让他离开阿根廷。1953年7月,格瓦拉开始他的第二次拉美周游。在玻利维亚经历了一次革命之后,格瓦拉从厄瓜多尔前往危地马拉。途经哥斯达黎加,这个拉美唯一的民主国家给他留下深刻印象。他到达危地马拉时,正赶上该国年轻的左翼总统阿本斯进行一系列改革,尤其是土地改革,且矛头直指美国公司。在这里,他结识了一些朋友,并收获了他知名的绰号“切
”(Che
西班牙语感叹词),该词在南美一些地区流行,是打招呼和表示惊讶的常用语,也有“朋友”的意思,而昵称阿根廷人为Che,是"兄弟"的意思。格瓦拉有一次这样介绍自己:“我是格瓦拉司令,切是留给战友和朋友们叫的。”
1954年3月,美国中情局通过雇佣军推翻了阿本斯政权,并开始对左翼人士进行残酷镇压。几个月之内约9000人被捕或杀害。由此,格瓦拉坚定了自己的革命信仰,认为共产主义才是解决拉美种种困难的唯一途径。随后,他前往墨西哥避难。
1955年,格瓦拉在墨西哥城结识了也流亡此地的古巴革命者劳尔·卡斯特罗,不久,劳尔又将他引荐给哥哥——“7·26运动”军事组织领导人菲德尔·卡斯特罗。当时卡斯特罗兄弟正为重返古巴进行武装斗争旨在推翻巴蒂斯塔独裁政权而进行准备。格瓦拉很快加入了“7·26运动”。
1956年11月25日,“7·26运动”的82名战士挤在一小游艇上,从墨西哥出发,驶向古巴。比计划推迟了两天,他们在古巴南部一片沼泽地登陆,遭到巴蒂斯塔政府军袭击,只有12人在这次袭击中活下来。当时的军医格瓦拉,在一次战斗中扛起了子弹箱。从这一刻起,他彻底转变为一名战士。
幸存的游击队战士们,在马埃斯特腊山中安顿下来,逐渐发展壮大队伍,并得到当地农民及工人的支持。在一系列战斗中,格瓦拉凭着超人的勇气和毅力、出色的战斗技巧和对敌人嫉恶如仇,得到越来越多人的赞赏,包括卡斯特罗。他很快成为卡斯特罗最得力和信赖的助手。到1958年12月底,他们的队伍发展到控制8000平方公里地区,并有50万民众的支持。1959年1月2日,革命军成功占领古巴首都哈瓦那。
战争结束后,古巴新政府成立,并授予格瓦拉古巴公民身份。最初,格瓦拉被任命为一军事监狱的检察长,负责对巴蒂斯塔时代的战犯(主要是政客和警察)进行审理。10个月后,并不懂经济的格瓦拉被卡斯特罗任命为国家银行总裁,对古巴经济体系进行社会主义改造,将企业收归国有,并实行土地改革。1961年,他又被任命为工业部长。
格瓦拉帮助卡斯特罗在古巴建立了社会主义制度。在古巴遭美国经济封锁后,他代表古巴与苏联签定了贸易协定。期间,作为古巴新政府的第二号人物,出访过包括中国和苏联在内的世界上不少国家。而因其对美国的强硬态度而逐渐闻名于西方。在古巴导弹危机中,他是1962年赴莫斯科谈判的古巴成员之一,并最终签署了苏联在古巴部署核武的协议。
1964年12月,格瓦拉代表古巴出席联合国第19次大会,之后相继访问阿尔及利亚、刚果民主共和国等8个非洲国家和中国。1965年3月回到古巴后,他与卡斯特罗在诸如对苏关系、援助第三世界革命等问题上的分歧日趋严重。不久他便辞去了自己的职务。在给卡斯特罗的告别信中,他对单一的苏联模式感到不解和失望,对社会主义的前途感到忧虑,他发现不少革命者都是在豪华的汽车里、在漂亮的女秘书的怀抱里丧失了往日的锐气。为保持革命者的完美形象,他只能选择继续战斗。为防止个人行为对古巴不利,他放弃古巴公民身份。
在古巴担任高官期间,格瓦拉抵制官僚主义,生活节俭,并且拒绝给自己增加薪水。他从没上过夜总会,甚至没看过电影,也没去过海滩。一次在苏联一位官员家里做客时,主人拿出名贵的瓷器餐具招待他。格瓦拉对主人说:“真是讽刺,我这个土包子怎么配使用这么高级的餐具?”
1965年4月,格瓦拉经由坦桑尼亚前往刚果。有资料称,格瓦拉说服了卡斯特罗支持这次行动。格瓦拉向刚果起义军队传授游击战术,他的计划是利用刚果的解放区作为基地,训练刚果及周边国家的革命武装。此时已37岁的格瓦拉,并未受过正规军事训练,他的战斗经验大都来自古巴革命。最后,起义失败。病弱的格瓦拉沮丧地与他的古巴战友离开刚果。
但他并未回古巴。在接下来的六个月里,格瓦拉很低调地游走于坦桑尼亚首都达累斯萨拉姆、布拉格以及东德。卡斯特罗获悉格瓦拉的下落后,极力要求他回古巴。格瓦拉则明确声明:除非是为了在拉丁美洲国家进行革命活动,因地利之便,他会在绝对机密的情况下回古巴进行筹备工作外,他将不再踏上古巴土地。
1966至1967年间,格瓦拉进入玻利维亚带领游击队进行革命活动。格瓦拉及其古巴伴随者组织了大约50名游击队员,命名为“玻利维亚民族解放军”,其装备也不错。早期他们在险峻的山区与玻利维亚正规军作战取得不少胜利,也遭遇过失利。
当时的玻利维亚总统巴里恩托斯得知格瓦拉在该国后,誓言要杀死他。他下令玻利维亚军队四处搜寻格瓦拉和他的追随者。而希望在玻利维亚发动革命的格瓦拉,因对形势误判而导致后来的惨败。他只想到应付军政府及其军队,但却没有考虑到玻利维亚身后的美国!
当美国政府得知格瓦拉的情报后,很快便派出中情局人员进入玻利维亚帮助其军政府剿灭游击队。玻利维亚军队由美国陆军特种部队顾问训练,包括一支专门应付丛林战的别动队。而格瓦拉用来与古巴联络的短波通讯设备又都损坏或丢失了,格瓦拉的队伍被完全与外界隔绝。更糟糕的是,格瓦拉一厢情愿的革命,最终不但没有得到当地人民甚至玻利维亚共产党的支持,民心反而倒向政府一方,玻利维亚政府军的行动在美国协助下节节胜利,令格瓦拉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
(二)生命的最后时刻
1967年10月,格瓦拉游击队中一逃兵向玻利维亚特种部队透露了游击队的营地。10月8日,格瓦拉在巡逻中被特种部队包围,他腿部受伤后投降。当玻利维亚总统知道他被擒后,马上命令处死他。另有一个说法是:美国中情局因为担心格瓦拉在法庭上宣传革命,所以暗示玻利维亚政府军取消对格瓦拉的审判,就地执行处决。格瓦拉被囚在一校舍一夜后,接受审讯,但他拒不回答任何问题。但当被问:你现在想什么?格瓦拉回答:“我在想,革命是不朽的。”
10月9日下午,一个抽中签的陆军中士马里奥·特兰对他执行枪决。切·格瓦拉对他说:“我知道你要在这里杀我,开枪吧!懦夫,你只不过是杀了一个人”。
他用机枪射向格瓦拉的双腿,目的是保持面部完整以便识别身份,并试图造成作战受伤的假象。子弹首先击中格瓦拉的手臂和腿部,他痛苦地倒地,并咬住手腕以避免喊出声来。特兰一共射中9枪。5次射中腿部,1次射中右肩和手臂,1次射中胸部,最后1枪射中喉部。
格瓦拉的遗体被直升机送至瓦列格兰德一家医院并向媒体展示。正是当时拍摄的一些照片成就了一个传奇,他被颂扬为圣人,这是后话。在一军医切掉他的双手以进一步验证指纹后,格瓦拉的遗体被转运至一秘密地点掩埋。
值得一提的是,2007年,当年枪决格瓦拉的那名士官在古巴免费接受了白内障手术,得以重见光明,而这一免费医疗政策正是格瓦拉生前所推行的!该士官透露,他枪杀格瓦拉时,先打腿部和腹部。本身也是医师的格瓦拉仍忍痛指著自己的胸口要他射击,十分英勇。
玻利维亚政府两天后公布了切·格瓦拉在10月9日被杀的消息。10月15日,卡斯特罗宣告古巴全国哀悼三天。1997年,切·格瓦拉的无手骸骨在瓦列格兰德被掘出,由DNA辨认吻合,并运返古巴。他以顶级军事荣誉安葬在圣克拉拉的陵墓。
(三)世界造神运动
正如英国评论家约翰·伯格所言:有时,一个人的死亡悲剧使他的一生更加完美,并使之成为人间楷模。格瓦拉几乎从被处决那一刻起就被神化成了圣人。为格瓦拉清理遗体的一位护士曾回忆,当地人都惊讶地发现死不瞑目的格瓦拉“就像耶稣一样,有着坚毅的眼睛、胡须、长发”。为格瓦拉写传记的记者乔恩·安德森写道,这种“格瓦拉与耶稣神似”的说法快速传播开了,以至于信教的当地妇女及医院修女纷纷前来收集格瓦拉的头发做护身符。墨西哥学者豪尔赫·卡斯塔涅达在《同志:切·格瓦拉的生与死》一书中描述:格瓦拉死后“如基督一般的形象”,看起来“就好像死去的格瓦拉在注视着杀他的凶手并宽恕了他们,同时俯视着世界,宣示着为理想而死的他已经超脱了痛苦”。
美国记者以撒多·史东通过比较指出,格瓦拉“有着发红发卷的胡须,看起来就像法翁与主日学耶稣画像的结合”。德国画家、剧作家彼得·魏斯也指出,死后照片中的格瓦拉就像“被从十字架上放下来的基督”。大卫·昆泽在《切·格瓦拉:偶像、神话和启示》一书中则这样评论:“基督的事迹很容易在切(格瓦拉)的一生中找到相似点。两人都是医者——基督是用神迹治病,切则是受过(正规)培训的医生,而且即便在战斗中仍在济世。两人都对贫困人群的麻风病特别关怀,就像《摩托车日记》中描写的那样。像切一样,耶稣也是平等主义者,从少私有多共享这方面来说算得上是共产主义者,而他的徒弟们也被指示天下为公。两人都是严格的纪律信奉者,都主张他人离开家庭亲友和优势特权去加入他们,去牺牲舒适生活甚至自己的生命。”
1968年8月,同格瓦拉一同在玻利维亚被捕的法国学者雷吉斯·德布雷在狱中接受美国记者玛琳·奈德尔采访时也做出了类似的比较,他形容身为无神论者的格瓦拉是“没有超然信仰的神秘主义者、不信上帝的圣人”。“切(格瓦拉)是现代的基督,但是我认为他的受难更残酷。两千年前的基督死时得以直面他的上帝,但是切却知道世上本无神,而且死后什么都留不下。”
英国记者伊莎贝尔·希尔顿则在2007年《新政治家》杂志中说:“切(格瓦拉)的魅力是情感上的。他在玻利维亚相对年轻的身死把他塑造成了世俗的基督——背负世上的罪孽并为了受压迫者献出生命。对他的记忆不朽于受压迫者之间,他的形象继续鼓舞着变革的希望和反抗的坚毅,没有被他的失败所削弱,反而得到了增强。基督也在人间失败了,而像基督一样,切的死传达了通过鼓舞人心达到救赎的希望。”
格瓦拉死后30年,西方记者返回玻利维亚报导纪念格瓦拉的活动。他们发现,格瓦拉已被当地农户供奉为“圣埃尼斯托”。格瓦拉死后40年,记者则发现格瓦拉的画像经常被当地人与耶稣、圣母玛利亚和约翰·保罗二世挂在一起。路透社专栏记者克里斯托弗·洛普也注意到:“在玻利维亚,切的尸体被和圣若翰相提并论”。《洛杉矶时报》也报导称,许多当地乡下人遇到麻烦时会念着格瓦拉的名号祈祷,据说“百呼百应”,甚至有人声称有治愈残疾的功效!
2006年,关于当地人崇拜格瓦拉的现象被伊莎贝尔·桑托斯拍成电影,并获第五届国际人权电影节最佳短纪实片奖。英国《卫报》2007年报导,在瓦列格兰德镇用来把格瓦拉尸体向全球媒体展示的洗衣房如今已经变成一处“朝圣地”,四周的墙壁上刻满了慕名而来的人们留下的字句。在摆放格瓦拉尸体的桌子上方则大字刻上“被怀念者永垂不朽”的标语。而在当地则有“切之诅咒”的传闻,原因是与格瓦拉之死有关的玻利维亚军政人员中已有六人凶死。其中巴里恩托斯总统死于直升机坠毁,而负责逮捕格瓦拉的格雷·普拉多将军则因自己的枪走火击中脊柱致残。
切·格瓦拉被杀害后,消息迅速传遍世界。在全球范围引发抗议将其杀害的示威。即是那些对格瓦拉共产主义理想持反对态度的自由人士也对其表达了由衷的钦佩。特别是在60年代晚期,他同时成为东方和西方年轻人的一个完美偶像。除了他被圣人化的因素,他为了全世界劳苦大众的革命事业,毅然离开舒适家境在先,决绝放弃高官厚禄在后,为了自己的崇高理想,将生死置之度外,重返血与火的战场,直至战斗到最后一刻。此外,这位英雄大学时代观察世界的旅程,以及他的明星相貌、酷毙的气质、迷人的微笑和忧郁的眼神,都是如此令年轻人着迷。而在39岁英年悲情离世,则在人们心目中留下永远年轻的美好形象。
中国古人讲究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很多时候,后者比前者更重要。格瓦拉大学时代的多国游历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今天的西方年轻人中流行一个做法:在接受高等教育期间会选择休学一年,往往去世界上落后地区游历,增长见闻,接受磨砺。这一做法或许正是源于青年偶像格瓦拉的经历吧!
题图格瓦拉戴贝雷帽的肖像来自著名摄影师科尔达在1960年为格瓦拉抓拍的照片。该肖像成为20世纪最著名的图片之一,被誉为“世界上最有革命性、最有战斗性的头像”。格瓦拉这一肖像既是反主流文化的普遍象征,又是全球流行文化的标志。该肖像被简化后不仅出现在壁画、游行、音乐会、海报等各种公共场合,也成为许多商品(T恤衫、邮票、杯子、钥匙链、皮带、和棒球帽)上的图案。据说这也是人类历史上复制量最大的头像之一。
切·格瓦拉被誉为古巴起义军中“最强劲的游击司令”和“游击大师”,但西方称他是“红色罗宾汉”、“共产主义的堂·吉诃德”。他入选《时代》杂志的“二十世纪百大影响力人物”。法国哲学家萨特赞扬格瓦拉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完美的人”。而古巴官方评价是,切·格瓦拉是古巴革命的核心人物之一,社会主义古巴、古巴革命武装力量和古巴共产党的主要缔造者及领导人,著名的国际共产主义革命家、军事理论家、政治家、医生、作家、游击队领导人。国际社会格瓦拉的支持者则认为,他是继拉美独立运动的领导者西蒙·玻利瓦尔之后,拉丁美洲最伟大的思想家和革命家;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的英雄和世界左翼运动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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