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致夫：語暴、戾氣、網謠與國民素養

在中國，任何一個有爭議的事件、現象或論題一旦進入網絡視野，除了理性主導的正常熱議，最可靠的“期待”往往還包括戾氣主導的語言暴力，甚至混淆視聽、譁眾取寵、不明真相的網絡謠言也常能無意外地分得一杯羹。

例子俯拾皆是。從早期對毛澤東評價的激烈爭論，到對國家、民族前途與命運的糾結；從最近夢鴿護犢深度介入5人強姦案，到持續一年多的薄熙來受審案；從郭美美引發的中國紅十字會危機，到余秋雨等多起名人捐款門事件；從掩蓋礦難及突發性災難，到溫州動車慘劇等惡性交通事故；從強拆民居、城管野蠻執法，到醫院草菅人命和對教育的失望；從扶起倒地老人被訛、冷漠的見死不救，到范跑跑、我爸是李剛；從瘋漲的房價、惡化的環境，到毒食品、假藥品和消費者維權事件；從網曝貪腐官員，到電視台選秀節目；從中日釣魚島博弈，到世界警察美利堅的是與非。激烈的熱議和關注，同時伴隨着網絡環境的一再被污染。

李雙江和夢鴿之子一審被判10年徒刑，這是法律的必然伸張，任何對夢鴿護犢的理解和同情都不能有損於法律的尊嚴與權威這個大前提。但另一方面，任何理性的網人也不會屑於對李家母子當面辱罵、甚至置之死地而後快等無底線的落井下石行為。下面這張截圖是法院宣判前夕一門戶網預告該案宣判新聞後面的網友評論部分。

截圖顯示的這三條評論在截止當時的近3000條評論中獲得最多支持（前三名）！與其說這是民憤極大的反映，不如說是與法治精神背道而馳的非理性戾氣寫照。

就筆者親身經歷而言，肯定算不上苦大仇深一族，卻也只能“憶苦”而鮮少“思甜”。兩年前，筆者在中國某門戶網論壇發起一個評價毛澤東的調查和討論話題（截圖如下），引起的強烈反響大大超乎預料！網頁顯示上了一千萬的點擊數或許需要存疑，但高達12.52萬的投票人次和3.18萬條評論與回復卻是真實的。（不清楚這算不算網絡論壇的一項記錄？）但令人十分遺憾的是，這樣一場本來理性正常的討論，後來竟演變成擁毛、反毛雙方肆無忌憚謾罵的戰場！令理性討論者只能退避三舍。版主在刪除污言穢語回復和評論，甚至屏蔽和禁閉ID均不奏效的情況下，不得不鎖掉回復和評論功能才得以平息。

最新事例則是前天筆者被國內某門戶網推薦至博客頭條的一篇半調侃性博文《奧巴馬總統是如何在中俄調教下學乖的？》。該文雖然涉及國家領導人和外交，屬於“大”論題，並且從奧巴馬首度當選總統寫到日前的聯合國大會發言，但筆者無意過於嚴肅刻板，而採取了舉重若輕的半調侃態度。讓筆者哭笑不得的是，缺乏輕鬆心態和幽默感的一些網人竟然在150條評論中讓謾罵成了主旋律！該文中有“調教”、“乖”、“中標”等易於辨別的非嚴肅字眼，並且用了奧巴馬自稱怕老婆這個輕鬆插曲作引子。

但遺憾的是，有人偏要繃着階級鬥爭的神經挑毛病，甚至有人給該文長了能耐：破壞中美關係！這倒不算什麼，畢竟還是針對具體內容的。值得注意的是一些盲目自信的崇美者，他們很可能沒去過美國，憑着道聽途說來的對美國一知半解和種種膚淺認知，容不下對美國的批評，卻對貶低自己的國家習以為常。這些人的崇美程度，恐怕讓很多美國人都只能自嘆弗如！但他們不清楚，這樣的文字就是發在美國網站上，也不會有什麼大的反應，美國人對調侃總統早就樂此不疲。最令人稱奇的是，有相當多偏離主旨的回覆，明顯反映出評論者根本沒有看該文主要內容。唯一暴露的只是這些人的戾氣和提不起來的素養。

要想知道國人素養如何，微博、論壇和博客評論應該是一個不錯的窗口。無疑，能夠上網衝浪並願意發聲的，應該是國人中受教育程度較高者居多。而對於非娛樂類的“天下事”有興趣的人群，更應屬於國人中修養較高者一族才對。但網絡環境的實際呈現卻令人失望，尤其是充斥很多網上討論場合的戾氣，簡直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步！勿容置疑，中國不缺乏有修養的人，網上被戾氣之魔驅使者應該也只是少數，很多理性網友因時間、興趣和精力等因素不可能事事發聲。也因此讓少數肆無忌憚的語言暴力者有了可乘之機，成了橫行網絡的害群之馬，對網絡環境造成嚴重污染。

或許，有必要提醒這類人：其實，謾罵不能傷害任何人，只能提供人們無視、鄙視謾罵者恰當的理由。

的確，沒有網人喜歡嚴格的網絡管制，崇尚自由乃人之天性，這無需理由。但自由是有前提的，那就是不能侵犯或危及他人自由；自由也是有“潛規則”的，那就是人人平等；自由更是有附帶責任的，那就是維護自由賴以生存的土壤和環境！當網人家園中損害自由根基的語暴、戾氣、網謠等“負資產”成為一種常態甚或猖獗泛濫的時候，網人“享受”嚴格的網絡管制待遇只能無奈地成為一種自作自受的必然。否則，人們會有充分理由去“控訴”政府主管部門不作為甚或瀆職！

從這個意義出發，我對當下整治網絡環境的政府行為只有贊成！剩下的唯一問題是，這種整治應如何更好地彰顯民主與法治的基本精神，而非走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