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美國高教管理職業生涯回顧（2）
從教授到系主任--- 進入管理軌道的第一步，兼談美國高校的“教授治校” 我1998年博士畢業，先在伊利諾西部的一所大學做了一年助理教授。雖然這個學校很不錯，但因為地理位置很偏僻（是真正的玉米地），已經在芝加哥工作的先生無法在那個大學小鎮和附近兩三小時車程的中型城市找到合適的工作，加上我們也不希望兒子以後做個“鄉下人” ，於是我們決定我在芝加哥開始找尋合適的工作（其實美國的城鄉教育差別並不是很大，但對於第一代華人移民來說，孩子在美國的鄉下長大似乎還是一個難以接受的選項）。幸運的是我很快就找到了位於芝加哥一所大學的終身軌道職位(tenure track position)。之後一切順利，五年後拿到終身，升為副教授。2011年又順利晉升為正教授。這中間我還接受了加州州立大學一個新的分校的終身副教授的職位，全家搬到南加州。可惜先生雖然也在那邊找到了不錯的工作，但那個會計師事務所最後證明對他不是很合適的選擇。所以過了半年之後我們又舉家回到了芝加哥。我們倆都回到原來的職位。這個職業選擇後來成了有趣的人生經歷和故事。 08年之所以選擇去加州，主要的原因是我當時感覺職業生涯已經到了瓶頸。從博士畢業，一路順利拿到終身，然後晉升正教授，感覺目標已經達到。需要找點什麼新的方向或者目標來讓我感到有奔頭。選擇去加州的學校就是希望新的環境能夠給我提供新的發展方向和職業激勵。但這個選擇失敗了。回到芝加哥後我一度感到十分沮喪，甚至經歷了短暫的抑鬱期。但很快我意識到，我可以 在現在的位置上找到新的職業生涯的方向和激勵點。意識到這點後，我在教學和科研之餘，積極尋找可以讓自己的能力在更大的平台得到更好的發揮的機會。我找到的這個切入點就是擔任我們學院的幾個重要的委員會的主席，成為當時我們剛剛開始的AACSB 認證工作的領導小組的成員。 我在以前的一篇文章中介紹過美國高校的認證制度。這種完全自願參與的專業方面的外部機構認證，是美國高校維持學術質量和科研質量的一個重要部分。大部分專業學科都有這種全國性的認證機構，有些甚至有好幾個不同級別和側重點的認證機構。比如商學院就有AACSB， 還有級別稍微低一些的ACBSP。還有源於歐洲的AMBA， EQUIS，等等。學校自願選擇自己希望獲得的認證，成為會員，然後經過或短或長的初始認證過程，獲得初始認證（當然也有不成功的案例），然後成為正式認證學院，開始每五年或者七年的再認證過程。可以說學院或者專業認證，是美國高校管理中最重要的的幾個側重點之一。我們學院從1990年代就已經有了ACBSP認證，但後來校領導決定支持我們申請更高級別的AACSB認證。我們當時的新院長就是為了這個主要目的而招聘來的。她來的時候我正在離開要去加州，所以當時對這個學院的新的關注點沒有太多參與。 09年從南加州轉了一圈回到學校後，我意識到更多地參與AACSB的認證準備工作是我的能力和精力可以得到更好的發揮的機會。我參加並領導了其中一個重要的委員會，並因此成為主管AACSB認證的策略管理委員會的一員。
美國高校的”教授治校”（faculty governance)
這裡要介紹一下美國高校的“教授治校”這個理念。因為這和很多人熟悉的國內的高校制度是很不一樣的。在美國的高校，教授們被認為是學科的擁有人（owner of the curriculum），因此很多重大決策都必須有教授們的全面參與（不是橡皮圖章似的參與）。這些“教授治校”在學院和專業層級的事務，包括學院的學科認證，學科和專業設置，教授的招聘，終身制教授的評審和留任及終身教授的授予，教授升遷（從助理教授到副教授，以及由副教授到教授），等等。而在學院和專業層級之外，還包括學校的教授議會(faculty senate)（議會下設許多分委員會，如下面提到的學科計劃委員會，教授評審委員會等等），教師工會（如果學校有教師工會的話），學校層面的學科計劃和審理委員會（負責審理和通過新學科和專業的設置，修改，課程的設立和修改這些事務），教授評審委員會，等等。此外，教授們還可以通過一些BOTde委員會間接參與和監督學術管理之外的行政管理，比如學校的董事會的一些委員會（財政委員會，人事委員會，學術委員會等），都會有席位專門給教授代表參政議政。學校的一些重要的職位招聘委員會（比如校長，副校長，院長等),都有教授們直接參與。所以，在美國的大學，教授們的話語權是很大的。尤其考慮到拿到 終身的教授們基本都是鐵飯碗，所以，他們參政議政時一般沒有丟飯碗的顧慮，在一些涉及到學院和學校管理的關鍵事務上（比如院長，副校長，校長的招聘，任免等等），往往會認真參與。有些學校因為各種原因運營出現危機（生源下滑，財政資源短缺等是常見的問題），教授參議會或者教師工會有時候會組織投票來表達對學校管理層的不信任（no-confidence vote）。雖然這些投票本身沒有行政效力（因為這些行政人員的任免是由學校的管理層在校董會的指令下執行的），但作為”教授治校“的實質表現，它的符號效應還是很有權重的。
這些學院，學校和行業層級的服務工作都算作教授的“服務” （professional services），是大學教授的三大工作區域中的一部分（教學，科研，服務）。儘管服務這個部分的業績相對於教學和科研來說，量化的評審比較難（教學有學生評語和其他的資料可以用作評審材料，科研一般有發表的文章，拿到的研究資金等硬指標來評估），而且不同的學校對教授們參與學院和學科服務的要求也不同。但這些工作的表現和成績是會作為教授業績評審的內容之一的，所以並不是真正的“志願工作”。另外，很多教授們會在學校之外參與專業服務，比如擔任研究刊物的審稿（review of manuscripts），評審委員會成員(members of the editorial boards)，甚至擔任研究刊物的主編副主編等(editors or associate editors)，以及學術團體的管理委員會等。這些也是教授的“職業服務”成績的重要組成部分。
美國大學的學科認證
在後面的一個章節里我會專門介紹一下美國大學的學科認證program accreditation)，但因為這是我從教授進入管理層的一個角度，這裡也簡單談一下這方面的情況。學科認證一般是由獨立的認證機構(independent accreditation agencies)來執行，相當於學校和學院的質量認證(quality assurance)。有無本專業的權威認證，影響到學院的生源，教授的業績要求，工作量（尤其是教課的分配），和報酬（有權威認證的學院一般會負擔與同類型學院類似的薪酬以便找到資歷合適的教職工），等等. 這種直接關繫到學院學術質量的重大工作，自然需要教授們的積極參與。而AACSB認證這個大工程，要求學院在各方面進行必要的改進和新的措施，比如教授的資格認證，學術研究的分類和匯總，教學質量和學生學習質量的保證等等（program assessment or assurance of learning）。這些工作都是由院長牽頭組織定方向，具體的事務則是由幾個教授委員會來執行的。所以，這個自願服務的職位成為我開始接觸一些與學院長遠計劃制定和執行，以及人事管理方案的事務的機會。我很快發現我在這方面還是挺有才能的。我主導的幾個計劃都成功進行，我的領導和管理才能也得到了院長，系主任和很多同事的注意和認可。 2012年，AACSB認證準備工作進行到第四年的時候，兩位系主任都決定退休了。這時候，我作為資歷最老的幾個教授之一，自然地成為了系主任的人選。我沒有太多猶豫，接受了這個職業生涯的重大方向轉折。之後的一切，就像那句老話說的一樣，成為了歷史：）。
這張照片是我的前任系主任2012年退休時，我們倆在他的退休慶祝會上的照片。他喜歡跑步，也喜歡Mountain Dew (每天要喝六大罐?），他給我的禮物是一個漂亮的接力棒。所以我們擺的姿勢是他把系主任的接力棒給了我?- we were passing the baton. 一個多月前我退休時整理辦公室，發現這個綠色的接力棒還在我的書架上呢！現在它被我帶回了家，放在我的書架上作為職業生涯的一個紀念品?。
下一篇中，我會分享一些做系主任的經歷。
Links:
我的高校管理職業生涯回顧 (1): 美國的大學學院院長是什麼樣的職位? https://blog.creaders.net/u/906/202308/467627.html 聊聊美國高校教授招聘(上) https://blog.creaders.net/u/906/201403/176946.html 聊聊美國高校的教授招聘(下) https://blog.creaders.net/u/906/201403/177063.html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