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的創造-1】勞動創造人類本身? 文:格致夫
(一)人類從何而來?
根據基督教(包括天主教、東正教等教派)信仰:上帝創造世界僅耗時六日,第七日便休息了。 在第六日,上帝用泥土按照自己的形象創造了第一個男人亞當,並為其建伊甸園。 怎奈亞當耐不住孤寂,仁慈的上帝又取其一根肋骨造了一個女人夏娃。亞當、夏娃在伊甸樂園裡快樂地生活着。 然而好景不長,樂極生悲。兩人在一條蛇的誘惑下偷食禁果,雖然獲得智慧和羞恥心,同時也受到懲罰:他倆被逐出伊甸園。男人亞當必須在土地上終日奉獻汗水和心血,為溫飽而勞作;女人夏娃要一輩子受男人支使,並飽受孕育之苦。 人類始祖亞當和夏娃辛苦勞作,生兒育女,子子孫孫,繁衍生息。人類由此誕生!
而科學最可貴的精神,在於對真理的信仰,對理性、實證的追求,以及懷疑一切權威的嚴謹。科學當然也不會屈服於宗教教義。儘管四百餘年前的1600年,羅馬宗教裁判所將已催殘達8年之久的布魯諾燒死在鮮花廣場,原因是他拒絕改變對天文學家哥白尼“日心說”的信念。三百年後,英國又有令人尊敬的大學者準備步其後塵。
1809年2月12日,查爾斯·羅伯特·達爾文出生於英國希魯普郡一個醫生世家。他的大學時光是在著名的愛丁堡大學和劍橋大學度過的。1831年,年青的達爾文經人推薦,以博物學家身份,自費參加了英國政府組織的“貝格爾號”軍艦歷時五年的環球考察。回國後,他傾注長達20餘年心血潛心研究,終於在1859年11月出版了劃時代的巨著——《物種起源》,首次提出“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科學進化思想,向宗教創世理論提出挑戰,震撼了世界。該巨著提供大量科學證據證明,地球上所有生物物種是由少數共同祖先,歷經漫長歲月的自然選擇過程後演化而成。
該書的出版,在英國和世界掀起軒然大波。有人歡欣鼓舞,讚不絕口;有人惱羞成怒,暴跳如雷;而更多的人則把它當成奇葩傳說。有人攻擊達爾文的著作是“惡作劇”;有人諷刺達爾文企圖“用一串氣泡做成一條堅固的繩索”!一批教會領袖對達爾文的著作更是咬牙切齒,恨之入骨,組織反進化論者群起而攻之。他們指責達爾文的學說“褻瀆聖靈”,觸犯“君權神授”天理,有失人類尊嚴。有人寫匿名信威脅達爾文:“你是英國最危險的人!”
但達爾文並非孤立無援,亦不乏堅定捍衛這一偉大發現的學者。地質與古生物學家赫胥黎就是其中的傑出代表。他在給達爾文的信中表示:“為了自然選擇的原理,我準備接受火刑,如果必要的話。”“我正在磨利我的牙爪,以備來保衛這一高貴的著作。”赫胥黎還鄭重地公開宣布:“我是達爾文的鬥犬。”這場激烈的大論戰持續達幾十年之久。
直至一百多年後的1996年,羅馬教皇約翰·保羅二世首次公開表示:“信仰並不反對生物進化論”;“新知識使人們承認,進化論不僅僅是一種假設。” 但你或許沒法想象,直到今天,科技執全球牛耳的美國一些比較保守的州依然禁止在中學講授進化論!
達爾文劃時代的貢獻在人類發展史上為其贏得了令人尊敬的地位。其遺骨相伴於偉大的物理學家牛頓墓旁。同時代學者和後人在對這位科學巨擘表達敬仰的同時,也在繼續其未竟的事業。
其中最值得關注的,就包括達爾文也未能回答的關鍵性問題之一:人類加速進化的動因是什麼?
《物種起源》發表後,僅僅過了不到20年,另一位社會學家恩格斯令人意外地對此給出了自己的論斷。
今天,頗有一些公知或“私知”,對於馬克思和恩格斯的學術貢獻不以為然。事實上,西方的嚴肅學者都不會同意這一點。現代著名哲學大家羅素在他那部享譽世界的《西方哲學史》中,雖然申明經濟學和政治學不在其討論範圍之內,還是把卡爾·馬克思作為哲學家專列一章予以評介——與西方哲學史上下幾千年入選的僅僅幾十位哲學大師並列。書中對馬克思有這樣一個總評價:“他是大體系締造者中最後一人”!羅素甚至承認,馬克思的“唯物史觀”對自己的哲學史觀有一定影響。
一般認為,在馬克思和恩格斯那些警世駭俗的著作中,最有價值者當屬《資本論》。而在公某看來,唯一可與之媲美的,應該是恩格斯晚年才開始寫作的《自然辯證法》。這理應是一部將社會科學建立在自然科學基礎之上的典範之作!但令人遺憾的是,由於馬克思的辭世,恩格斯擱置了該書的寫作,全力以赴整理出版馬克思的遺作《資本論》,最終亦未能完成《自然辯證法》全書。該書已完成的十篇論文中包括寫於1876年的《勞動在從猿到人轉變過程中的作用》一文,其中提出一個著名觀點:“勞動作為人類出現的基本條件,它是如此關鍵,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勞動創造了人本身。”但直至20年後的1896年,該文才在德國《新時代》雜誌首次發表,當時達爾文已離世,人們無從知曉他對這一理論會有怎樣的評價。
(二)“勞動”的定義問題
一個半世紀前的“黑暗”時代,除了在科學家們簡陋的實驗室里,電還沒有值得提起的應用。今天,我們已經進入互聯網和信息時代。重新審視“勞動創造人本身”這個命題,該得出怎樣的結論呢?
如果僅僅狹義地理解“勞動”這個傳統概念,恩格斯的結論顯然存在局限性。娛樂、社交活動、審美、知識學習都不屬於狹義的勞動。難道人類的進化僅僅受生產性勞動的影響嗎?遠古時代人類的祖先,在其全部活動中又有多高比例的生產性勞動呢?
有鑑於此,只有從廣義的角度把握勞動這個概念,才能更符合恩格斯論斷。 有人這樣定義廣義勞動:勞動是生物謀生的活動。這個定義足夠簡潔。但問題是,過度泛化了勞動概念。謀生包括飲食、休息、睡眠這類維持生命所必須的活動,但這些顯然不能算作勞動。 還有人提出,勞動就是人類有目的地使環境符合勞動對象的使用價值標準的生命活動過程。這個定義似乎足夠嚴謹,但“使環境符合勞動對象的使用價值標準”這個目的過於狹隘。 至於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把勞動定義為產生使用價值的那部分活動,顯然,這是對勞動在經濟意義上的狹義化處理。 而勞動是“生命活動過程”的說法,是另一個概念泛化的例子,它可以包括人體一切器官的運動,如心臟跳動、血液循環、胃腸蠕動,等等。
既然恩格斯提出勞動對於人類進化的作用,這裡就不可能是經濟學中有價值勞動的概念,甚至擴大為社會學中廣義的勞動概念也是不夠的。唯一合理的勞動定義,必須包括對於生物進化有影響的一切活動。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必須重新定義廣義勞動這個基本概念。
眾所周知,勞動可分為體力勞動和腦力勞動。廣義勞動是一種過程狀態,而與結果無關,也就與馬克思勞動理論中是否創造使用價值無關。愛迪生在成功發明白熾燈之前,其上千次失敗的嘗試沒有使用價值,但都是有價值勞動的重要組成部分(經驗和教訓)。
基於這些理由,在此對勞動概念給出一個全新定義:廣義勞動是指生物體對其進化有影響的一切活動。其本質表現之一,在於維持或改善生物機體或智能。在這個意義上,除了生產、經濟、政治、管理、戰爭等活動均屬勞動外,藝術、科學和審美是勞動,學習、培訓過程也是勞動,就是娛樂、社交活動,也是對於人類進化有影響的勞動! 也只有這樣的廣義勞動定義,才符合恩格斯的本意:勞動乃“人類出現的基本條件”!
在廣義勞動新定義基礎上,另一個重要問題是,需要根據是否存在規劃目的性對勞動進行區分。智慧生物的大多數勞動具有規劃目的這個價值追求。為了更有效地達成目的,就會形成諸如計劃、策略、控制、檢驗、修正等相關輔助勞動行為,從而為維持和積累經驗,提高效率,獲得新知與技能提供機會。這類有主觀規劃目的勞動,可歸結為高級勞動。除了所追求的直接成果,高級勞動的一個重要“副產品”體現在勞動主體機體的改善和智能的提高。其最低意義亦表現為維持身體功能和技能的不“退化”。
反之,如果主體行為沒有有主觀目的,也就不存在價值追求,這類盲目或被動行為中,也就缺乏改善行為過程質量的主觀訴求和動力。這類缺失規劃目的的本能反應和活動可稱之為低級勞動。如動物的大多數行為、人類下意識的和條件反射行為、嬰幼兒的大多數行為等。
需要明確的一點是,這類低級勞動雖然對提升智能意義很有限,但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善機體。與靜態打發時間、疲勞後的休息和睡眠等行為對機體和智能兩方面均無貢獻相比,低級勞動對進化仍有一定意義。
(三)勞動創造人本身——人類進化理論的挑戰
讓我們把目光回溯到類人猿向人類祖先進化的那個關鍵階段。類人猿已經完成從爬行到直立行走的漫長進化過程。在該過程中,並不存在高級勞動,而只有對進化意義不顯著的低級勞動。人類的“近親”黑猩猩、長臂猿、狒狒,甚至普通猴子都進化到了直立行走的階段。而類人猿與這些近親都不同,能夠加速進化為完全直立行走的智慧動物(猿人),其合理解釋是工具的使用和製造這種高級勞動!
恩格斯認為,勞動是推動從猿到人進化的決定力量。首先,勞動創造了手,由手的發展變化,引起整個機體的變化。接着在勞動中又產生了語言,在勞動和語言的共同推動下使猿的腦髓逐漸演變成人的腦髓,意識也就產生了!反過來,意識又推動勞動和語言的進一步發展。因此,高級勞動是猿向人進化過程中起決定作用的力量。恩格斯歸納出人類社會區別於猿群的三個特徵。 第一,人類勞動的根本標誌是製造工具,並使用所製造的工具進行勞動。猿群也能勞動,但它們不會製造工具,最多只能利用天然工具。 第二,人類勞動是有意識的、有目的的自覺活動。而動物則是無意識的、盲目的本能活動。 第三,人類勞動是積極地作用於自然界,能夠按照自然界的規律進行生產活動,並能夠有效地改造自然界。動物則不同,它們雖然有時也能影響自然,使自然界發生某些變化,但它們的活動僅限於消極地適應自然界。
簡單說來,恩格斯的這個假說符合邏輯和人類現有認知,卻很難完全定案!其基本原因在於難以獲得直接證據。無論是考古證據,或者是當代基因科學證據,都不可能留下勞動貢獻的“痕跡”記錄。反之,要否定恩格斯假說,並不比肯定它更容易,除非能拿出令人信服的否定性證據,而這一要求同樣很難做到。
近年來,俄羅斯科學院分子遺傳學研究所的科學家提出一個全新觀點:人類出現並非勞動導致進化的結果,而是從長尾猴進化而來,是由於一種生命力極頑強的病菌的貢獻!這種病菌能夠滲入猿猴的基因中,並對基因序列進行破壞。一部分猿猴染上了該種病菌,改變了猿猴體內蛋白質的比例及分配,從而導致猿猴進化成人類。
差不多同一時期,美國賓州大學整形外科專家與生物學家們也推出了從猿猴到智人的演變的一套新理論。他們發現一種絕無僅有的基因突變。大約發生於240萬年前的這種基因突變,啟動了人類祖先與其類人猿前輩漸漸分道揚鑣的新曆程。
此突變導致我們祖先齶部肌肉減少,從而不得不改變以往的生活習性和食譜,並尋找新的生存方式。齶部肌肉減少還導致其不再像以前那樣強勁有力,從而降低了對顱骨的壓力,這又為大腦的充分發展提供了有利條件。而另外那些“無緣做人”的猿猴則沒有趕上這班車,它們至今還保留着強勁的齶部肌肉和弱智的大腦。
我們不妨假定,俄羅斯人的“超級病菌”和美國人的基因突變理論至少有一個是正確的。這能夠動搖恩格斯的勞動創造人假說嗎?
很遺憾,這仍然改變不了人類是唯一能夠製造工具的動物這第一個基本事實。甚至也不能改變人類是以高級勞動為主的動物這第二個基本事實。完全直立行走的人類依靠被徹底解放出來的前肢“進化”(可以包括超級病菌或基因突變方式)出靈巧的雙手,通過製造工具等高級勞動,進一步加速語言的形成、交流的強化、群體意識水平的不斷提高,從而進一步促使大腦和身體其他部分的加速進化和智力的提高,把他們的“近親們”越甩越遠。而“勞動創造人本身”的論斷仍然沒有受到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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