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转贴守鱼(法律学者):”生命不能承受揭发之轻”
关于709律师被抓事件,如今一位当事人(考拉)被释放之后,连续揭发和指控了两位同行,引起轩然大波。 在不同的观点之中,一位作家写下如下这段话: 这是我最恐惧的事情,在受尽凌辱时写下所谓「揭发」亲友的文字。当年王力雄被抓时,因为不小心「出卖」了一些朋友,他为了防止自己说出更多,打碎眼镜自杀,最后被救了回来。我早就问过萧瀚,如果有一天中共让我揭发你怎么办?他说:千万别死,随便揭,出来我们照样好好生活。 这一段话太过于浪漫,写不尽现实的苦难。在浪漫的部分之外,关于指控和揭发,确实有可以理解的苦楚。在政府的高压之下,政府部门既然以压服民间的反对派为目标,那么在无穷无尽的资源带动之下,不断挑战人体生理和心理承受的极限。 面对挑战,有相当坚定不移的勇士,能够在一切高压下都坚守情操,不惜付出肉身和自由的代价,捍卫理想。这些都是用生命捍卫自由的勇士,虽然他们在政治恐惧的氛围之下,以及话语审核的环境里,往往被刻意的回避在主流话语之外,只能流传在小范围的人群之内,或者不受审查的网络防火墙之外。 还有一部分的挑战者,无法将理想坚持到底,在残酷的环境下面选择了妥协,无论是永久的妥协还是策略性的阶段妥协,终归因为半途而废而令人遗憾。这也是历史大浪淘沙的残酷之处,如果理想那么廉价而易得,理想也不会显得珍贵与美丽。正是因为只有少数人能够坚持,也只有更少的人能够坚持到胜利,还有极少的人能够享受到最后的荣耀,更多人的退出,也正显现出了实践理想的艰难。对于妥协,自然是可以理解的,这种理解不是一种廉价的感动,而是基于大多数普通人同样不敢于付出从而体现的共情。而这种理解的背后,更应该是对那些真正坚守者自发的尊敬。如果没有对坚守理想的赞美,那不如放弃理想好了,与世俗同流合污而去。 也无法排除,还有少数者,不仅仅选择了在坚硬现实面前的退却,抛弃了理想,还因为各种原因变成了理想的背叛者,甚至于开始揭发和指控曾经的同道中人。对于这样的行为改如何判断,正是如今价值观混乱之处的集中体现。 一个曾经表现出愿意追求理想的人,在追求理想的过程中放弃,可以视同回归了普通人。但是如果不仅仅是放弃,还成为迫害曾经同道中人的帮凶,这样的行为还能如何理解与认同。当大家已经成为陌路人的时候,确实不用装作还需要勾肩搭背。 当然也会有人用顶不住压力来作为辩护,就如同文章前面的那段话所说,描绘出一个温情浪漫的场景,在政治高压之下,大家达成了一种高度的认同,为了自保的需要,互相之间可以尽情的出卖,可以尽情的背叛。当云开雾散之后,大家又可以共释前嫌,和好如初,彷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如果这种理想状态真的存在过,无论是历史上发生过的种族冲突,还是国内的文化大革命,大约都可以不对社会生活带来实质性的冲击。无论当年多么毁灭人性的事件和行为出现,我们都可以将一切责任高度理性的推卸给暴政和强权,在强权垮掉的那一剎那冰释前嫌。甚至于,如果这个道理存在的话,曾经发生过的纽伦堡审判和东京审判也不必发生,所有的法西斯军官也不过是在一个特定的历史潮流下被裹挟而做了错误的行为。而知识分子热议的反思文革更无必要,倒不如教会受害者学会甚么是爱,用爱来拯救这个世界。 顺延着这种荒谬的逻辑下去,温情和浪漫一泻千里,这个世界开始完全虚无起来。坚守有什么意义,理想又有什么价值,既然一切都可以出卖,连和好如初也毫无价值可言。 个人的命运在历史的洪流里确实是渺小的,也因为渺小,才能生长出伟大。如果因为渺小而怀疑伟大,解构伟大,否定伟大,已经彻头彻尾进入了虚无的状态之中,无可无不可了。 回头看来,理念中假设的大家互相出卖然后又若无其事的一笑而过几乎没有发生过,如果强权和暴政不能因为扭曲了人性而给心灵留下深深的刻痕,那强权和暴政与所谓的民主制度又有什么区别?人生不是无可无不可,人生有原则有底线,浪漫的想象可以留给自己,现实空间只有冰冷的现实,没有任何生命可以承受揭发之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