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转贴台湾美丽岛电子报吴子嘉文章:” 蔡总统说「威权时期不是大家都选择服从吗?」”
「在政治中,服从就等于支持。」德裔政治理论思想家汉纳.鄂兰,以纳粹战犯阿道夫.艾希曼的审判所观察到的,指出社会上的多数人若不去思考,不做判断,最终,将会把社会推向极致的犯罪。此刻的蔡英文,对于司法院长人事案的思考逻辑与用人价值观,就是陷入这种「邪恶的平庸」,却还浑不自觉。 这是台湾追求转型正义的重大挫败,更是对民主奋斗历史的一大嘲讽。 在台湾立法院三读通过《政党及其附随组织不当取得财产处理条例》,而《促进转型正义条例》也列入优先法案之后,7月21日,一群亲绿学者,前往总统府当面与蔡英文沟通司法院正副院长人选一事。大抵上,就是再次重申,谢文定曾在两蒋威权时期,经手多起政治案件,并且是美丽岛事件的项目小组成员,也处理过江南案,尔后仕途一路顺遂;而这样的人,不应出任司法院院长,接下推动转型正义工程的重要工作。 结果,面对学者提出「为何谢文定不适格」的沉痛理由,蔡英文却回称,「威权时期不是大家都选择服从吗?」这句话,立刻让现场所有人诧异不已,难以理解为何蔡英文会有这样的认知。 「威权时期不是大家都选择服从吗?」这句话,足以成为蔡英文担任总统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失言。因为这句话的背后,隐藏了相当严肃的问题。 第一,这凸显了蔡英文对于威权时代的民主运动与历史,不仅是陌生,还有着严重的错误认知。第二,就是蔡英文对于在威权时代的民主运动,有了根本性的错误偏差价值观,直接挑战了台湾人对民主政治的认知与信仰,甚至已是站到了对立面。 为何会说蔡英文对台湾民主史有错误认知?因为,台湾民主运动的过程,其实就是一场不服从威权政府的血泪史。就以美丽岛事件来说,冲突的起源,就是为了终结党禁与戒严,一群党外运动人士在国际人权日组织群众游行、演讲,要求,是追求民主与自由,也就是不愿再继续服从威权体制。 为了达成目标,黄信介、林义雄、施明德等数百人,必须面对躲藏、逮捕、刑求的恐惧,吃盐水饭、用烟蒂烧脸、电棍殴打…,最后更得面对军法大审,被依叛乱罪起诉、判刑,牺牲生命青春,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但这段不服从的过程,却也造就了让台湾从封闭走向开放的历史事件,让整个社会从此产生剧烈改变。 如果说,当年这群人,也与蔡英文一样,抱持着「威权时期不是大家都选择服从吗?」的信念,试问,台湾还会有美丽岛事件吗?民主进程,还能够有风起云涌的能量吗?所以,面对威权,我们能做的,真的不是只有选择服膺。这点,蔡总统您能够设身处地的感受吗? 再者,为何会说蔡英文对于在威权时代的民主运动,存在着根本性的错误价值观?在此之前,就先以美国的例子来做对比。 1965年的2月,在美国亚拉巴马州的塞尔玛镇,一群正在排队注册投票的黑人,遭警方以皮鞭及木棍驱赶,一位协助注册的牧师还遭开枪射杀。隔月,现为美国众议员的民权斗士约翰刘易斯,就与当地的黑人民权运动者发起游行抗议,要从塞尔玛镇走向蒙哥马利;结果,队伍才刚走出塞尔玛镇的桥,又被警察持棍棒与催泪瓦斯攻击,上百人受伤,约翰刘易斯头骨碎裂,这一天就被称之为民权运动史的「血腥星期天」。 几天后,当时的美国总统约翰逊就在国会发表了支持这场运动的演说,表示这是黑人为了争取完整的美国幸福生活而努力的运动,不只黑人,所有人都应该克服过去遗留下的偏执与不义,「我们终将克服一切」。 当时,刚从塞尔玛监狱服刑完毕的马丁‧路德‧金恩博士,也选择重新展开这场被警棍打散的游行;而这一次,他们终于走过了这座桥,并留下了一句42年后,美国总统欧巴马经常引用的一句话,就是「还要多久?不久了,因为道德穹苍的弧线虽然很长,但它弯向正义的一边」(How long? Not long, because the arc of the moral universe is long, but it bends toward justice.)。 2007年的3月,当时正在竞选美国总统的欧巴马,来到了塞尔玛镇,就将1965年的那段历史,与此刻的美国做了联结,并发表了一篇动人的演说。他说,很多人穿越了「那座桥」,希望能一起迈出步伐,但是这段由摩西开始的旅程,需要由乔舒亚来完成。今天,他受到召唤,要做这个时代的乔舒亚,成为找到过河之路的一代。 欧巴马站在「血腥星期天」的历史上,将自己摆在与马丁‧路德‧金恩博士一样的位置,重蹈这段路程,回应历史呼唤,愿意作延续摩西旅程的乔舒亚,承接追求平权的期待与责任。这是勇于面对历史,承担责任的展现。 反观蔡英文呢?面对过往的威权体制,她如果不是选择将自己摆在与当时的统治者一样的位置,来看待当时所做的一切,并予以合理化,那么,又怎么能够相信当我们面对威权时,就该选择服从呢? 这样的价值观,等于直接否定民进党过去的历史,更否定了台湾民主运动从党外时期一路走来的痛苦;同时,也让蔡英文自己成为替当年威权体制的缓颊者,这是非常严重的问题。 所以,为何曾多次处理政治案件,担任美丽岛项目小组成员,侦讯美丽岛被告,「威权履历」罄竹难书的谢文定,还能够获得蔡英文提名为司法院院长(大法官),并准备担任起国家转型正义、司法改革的推动者呢?原因,不就是因为蔡英文有这种根本性的偏差认知与价值观吗? 或许,谢文定能够以「当年是受长官指派」为由,来淡化自己「加害者」的角色,但是,这不就是所谓的「平庸的邪恶」吗? 汉纳.鄂兰,在《艾希曼耶路撒冷大审纪实:平庸的邪恶》书中写着,曾将上百万犹太人送上死亡列车的纳粹军官阿道夫•艾希曼自述:「他从来没有憎恨过犹太人,也从来没有杀人的意愿,所有的罪行都是来自对上级的服从,而服从应该被誉为一种美德。他的美德被纳粹领导人滥用,但他不属于统治阶层,只是个受害者,受罚的应该是领导阶层。」 汉纳.鄂兰虽同意这样的说法,认为艾希曼既不阴险奸诈,也不凶横,也不像理查德三世那样一心想做个恶人;但她认为,艾希曼并不愚蠢,只是缺乏思考能力。这虽不等同于愚蠢,却让他成为那个时代最大罪犯之一。 汉纳.鄂兰说:「艾希曼在临终一刻,似乎总结出我们在人类漫长罪恶史中所学到的教训──邪恶的平庸性才是最可怕、最无法言喻、又难以理解的恶。」 所以,谢文定的平庸,难道不就是汉纳.鄂兰所说的「最可怕、最无法言喻、又难以理解的恶」吗?而同意并认同谢文定解释自己为何平庸的蔡英文,不也是犯了另一种「平庸的邪恶」吗? 如果蔡英文真有心想推动转型正义,或许,就该试着理解为何当妳讲出「威权时期不是大家都选择服从吗?」为何身旁所有人都会如此吃惊。 而唯有真的了解背后原因,才能真正检讨自己应该撤销找谢文定担任司法院长的决定。否则,这就等于是请一位本应「被改革、检讨」的人,来担任改革者的旗手。这种角色的错置,不仅可能将让转型正义成为另一场不正义的开始,更是对台湾民主奋斗史开了一场无情的大玩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