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抓緊時間4：地主的夢，女人琪琪1

周六的早上，崔林還沒有起床，門鈴就響了，張朋友又來了。張朋友叫張儀，與戰國時代那個大人物張儀同名。張儀起個大早過來是有些不放心崔林。這老崔，其實張儀說的老崔的本意是吹牛的吹，因為崔林是很能吹牛的，這老吹畢竟是得了癌症，張儀心中還是有些相信加拿大醫生的。張儀昨天晚上與老吹喝了酒圍爐夜話了之後，回去一個晚上都沒有睡好。這老吹怎麼會得癌症呢？朋友張儀想不通。

“你真的要去C城？”

“是呀。”

“我勸你別去了，那個琪琪，那是個什麼人，我們也都見識過，你到她那裡還能得到什麼安慰嗎？何況你也不大肯說自己得了什麼病，我看，還是算了吧。”

“這是我自己的事，你瞎操什麼心，不是你小子也看上了琪琪？”

崔林說這話是為了噁心張儀。這張儀與崔林是一個毛病，也是從美國過來的。喜歡山，喜歡森林，喜歡與山野清風作伴，喜歡湖泊河流，喜歡與狼共舞，他們兩個還是很好的狩獵的夥伴。他們是在這個B鎮相識的，原因當然是因為崔林去張儀的餐館吃飯，在B鎮只有張儀這一家華人的餐館。

那個時候，在餐館兩個人搭上了話之後，張儀就說，這個B鎮上的人其實大部分都是從美國過來的。“噢？”崔林剛來B鎮，聽張儀這樣一說，有了興趣。

“不過，那當然是150多年前的事了。”

“願聞其詳。”

“那應該是在19世紀，那個時候美國的西部大開發已經基本結束了，那個時候真是好時代，可惜我們沒有趕上。”張儀很有些悵悵地說。

“我知道了，不就是西部大開發的時候，10美元就可以買一大片的地嘛，10美元就可以當一個農場主，真的是太那個了，政府簡直就是白送。”崔林去過美國的西部，知道一些西部的事情與歷史。

“不過，當時的10美元也是一筆錢吶，與現在的1000美元差不多，不過1000美元可以買到上百公頃的地，放在現在也是不可思議的事了，天方夜譚。”

“要不，怎麼是我們的命不好呢，我們要是早生100多年，不就可以輕易做一個地主了嗎？”崔林長嘆一聲。

“其實不僅是B鎮，你知道C城那裡的人，其實原先也都是美國人，大概有20萬美國人在100多年前跑到了加拿大的西部。”

“有這麼多？”崔林驚奇地張大了嘴巴。

“因為美國的西部大開發結束了，美國的西部再沒有土地可以分了，可是，那個時候加拿大的西部還有很多的地，加拿大政府就採用了美國當初一樣的政策，說，你們來開發吧，地我就幾乎白送給你們，於是，就有20多萬的美國人跑到加拿大的西部成為了農場主。”

“看來我們是來的太晚了，連加拿大分土地的好時光也沒有趕上，你知道，我來加拿大是為什麼？就是要當地主的，我很想在山裡買一塊地，養幾匹馬，那是什麼感覺？”崔林的心情非常的惆悵與嚮往。

“他媽的，我們什麼也沒有趕上。”崔林又罵了一句。

“現在買也不遲呀。”

“現在？現在誰還買得起，尤其是在這洛基山風景名勝的旁邊，B鎮的地價比C城還要貴呢。”

“你可以買棟房，當房東大嫂呀。”張儀給崔林出主意。

後來，崔林還真的採納了張儀的主意，在B鎮買了棟房子，當上了家庭旅館的館主。

兩個人也很快成為了無所不談的朋友。張儀比崔林命好，老婆也從美國跟過來了，不像崔林的老婆，死活是不來美國，也不來加拿大，就準備老死北京了。也沒辦法，人家的老家就在北京，崔林老婆是那種只認北京好的人，到哪都不習慣，到哪都看不上，說，“我到C城這個鬼地方，一年就得死，我的家人，朋友都在北京，我為什麼要來這兔子不拉屎的鬼C城？”

這還不是B鎮呢，要是這老婆到了B鎮，大概1個月就蹬腿了。

“真的很怪呀，要說上海人不喜歡這裡還情有可原，這北京不過就是一個大的鄉下，裝什麼城裡人？”崔林恨恨地想。

張儀一大早來崔林這裡，還真是為勸崔林的，張儀見過那個小女人琪琪，對其沒有什麼好感。

“不就是國內的一個剩女嗎？你知道什麼是剩女嗎？不是聖女，是剩女。就是人家玩剩下的。”

“別胡扯了，不懂裝懂，剩女就是被剩下了的意思，是那種眼界特高的那種人。”崔林還在為琪琪辯護。

“聖女也好，剩女也罷，那個女人根本就不正常，這種女人，你也敢要？我看你就是一個傻大膽。”張儀憤然地說。

“好獵手當然不怕那些的狐狸呀，狼呀什麼的，看來，你還不是好獵手哇，比我還差一個檔次。”崔林頗為得意地說。

琪琪是哪種女人？崔林常常覺得自己還真是神經病，否則怎麼會喜歡這樣的女人。這個琪琪說白了就是中國的一個剩女，所謂剩女就是年紀一大把了，可是在該嫁的時候還沒有把自己給嫁出去的女人。琪琪已經30多歲了，可是直到如今，還沒有將自己嫁出去。因為嫁不出去，乾脆一跺腳來到了加拿大。因為她聽說人家白人的眼神有問題，看不准中國女人的年齡，40歲了還以為才30歲，30歲就以為是20歲，因此這個中國的剩女就跑到加拿大來，希望騙個把的白人男子。

琪琪是很聰明的人，在國內也讀過碩士，是生物學的碩士，來到C 城大學的一個實驗室干Technician。她的運氣還算好，一來，就找到了實驗室的工作。而那個時候，崔林也剛從美國的洛杉磯過來，在C城大學與琪琪在同一個實驗室。他們也就這樣認識了。

崔林在美國的紐約讀了博士，然後跑到西部的一個小城市，後來又到了洛杉磯，之後就又跑到加拿大西部的C城。這個C城終於合乎了崔林的理想。C城周圍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到處都是牛群，當然到處都有牛糞的味道，很有點中國呼倫貝爾大草原的意味，可能在地域上更為廣闊。而在C城的西邊，就是著名的洛基山脈，開車大概三個小時的路程。在那大山的裡面，在崔林的眼中，幾乎就藏着一個童話的世界，所以崔林就賴在C城不動了。

那個時候，恰好發生了崔林的妻子來C城三個月後便與崔林拜拜了的事件。崔林的妻子是典型的北京女人，任性而傲慢，在世界上只認北京是最好的的那種人，沒有見過什麼世面，可又牛氣哄哄的。崔林是農村山區來的，因為聰明，上了北京的大學，碩士畢業後，還留在了北京。崔林的這個老婆是個高中生，可人家是北京人，是地頭蛇，崔林是所謂的強龍，可是強龍也壓不住地頭蛇呀，經人一介紹，兩人就成了，可生了女兒後，崔林就成了受氣鬼。崔林一氣之下就跑到了美國的紐約。後來又發生了若干不愉快的事情，崔林就單在了C城。

這個時候，這個琪琪，這個一心想騙白人男子的琪琪到了崔林的實驗室。其實琪琪長的也還可以，起碼也屬於清秀型的，還小巧玲瓏的，表面上看，人也溫柔。可是，在接觸了琪琪之後，崔林才發現了琪琪的可怕之處。

琪琪的可怕從她帶到C城唯一的幾本書中就可以看出來，一本是《紅樓夢》，還有幾本居然是瓊瑤的小說，這幾本書，已經被琪琪翻爛了，也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據琪琪說，《紅樓夢》，她已經讀過了30幾遍，幾乎都能背下來了。讀了30幾遍，再讀的時候，她還是會淚漣漣的。哇，怎一個小資了得？崔林驚嘆道。那幾本破瓊瑤的書也看爛了。

崔林一聽說琪琪是如此愛讀《紅樓夢》和瓊瑤的，就明白了她為什麼會成為了剩女。她不剩誰剩？這種年代，還會有這種的女人？都市場經濟了，怎麼還會有這樣的女人？她們應該在上大學的時候就學會了傍大款才對呀？崔林覺得琪琪是一個奇蹟，是天上掉下個林妹妹，大概應該算中國第8大奇蹟。張儀也見過這個琪琪，張儀的評價是，人如其書，太理想主義，“女人不怕她現實，就怕她理想，女人愛錢也好，愛權也好，愛房子也好，像《蝸居》裡的那些女人，也都好辦，因為男人的特點就是要有錢，有權，有房子，不是有一句話嗎，叫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可這個琪琪？太不靠譜了，你在她的眼前一站，你在她的眼睛裡就是一個齷齪的小人，太不自在了。” 張儀因為看不上琪琪，所以，只要有機會，就貶損琪琪。

不過，崔林不這樣想，崔林說，“我崔林自己難道不是一個奇蹟與怪物嗎？一個堂堂的美國博士，居然會流落的加拿大的C城。這個C城孤零零的，前不着村，後不着店，說是草原上的一顆明珠也行，說是草原上的一堆牛屎也可以。我們這一對兒怪物撞在一起，應該發生點什麼才不辜負了奇蹟的創製者呀，彗星撞地球嘛。”

“得了吧，還彗星呢，是，彗星在中國叫什麼？掃帚星。”張儀給崔林潑冷水。

可是，事實是，很多事情都被張儀言中了，直到崔林在C城查出了肺癌來，他崔林與琪琪還沒有上床，這怎麼可能？它就可能，因為他們都是奇蹟與怪物嘛。他們眉來眼去，有賊心沒賊膽，有情調有調情而無實際行動。可是，這些對於那個剩女琪琪來說，也許已經足夠了，因為，她可能還真是愛情柏拉圖主義的信奉者。

崔林在這個星期6的早上，與張儀爭論了半天，張儀的意思是不要去什麼C城了，也不用見什麼剩女琪琪了，白搭工夫。可崔林還是堅持要去。張儀也沒有辦法。

崔林終於開車去了C城。在車上，崔林已經在盤算他的時間，他也許真的沒有多少時間了。那個加拿大醫生說的對，抓緊時間，他是要抓緊時間，他的時間也許只有2年，或許只有1年，誰知道呢？上帝隨時會帶他走的。生命不在他的手中，而在上帝的手中。

可是，如果他真的只有1年或2年的時間，那麼他崔林到底要怎樣呢？他要如何打算呢？他的有限的世界已經縮成了非常現實的365+365天。也許只有一個365。崔林覺得生命從他的手中已經流走了，他的手如同一個沙漏，沙子在不斷的漏下去，他的生命隨着沙子溜走了。他身體中那些的狼正在吞噬着他。

抓緊時間，他有多少的事情是要做的和必須做的？還有多少願望是要實現的。也許，琪琪就是其中的一個。琪琪也許是他一個通向新世界的窗口，也許是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