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党与利益集团党
所谓党不过就是一个集团的代名词而已,没有那么神秘。而在世界的历史上,可以说一直是有党存在的,只不过那个时候不叫这个名称而已。
在笔者看来,世界上的党只有两种,一种是天下党,一种是利益集团党。中国古代皇权时代,也是有党的,只不过那个党是天下党;西方中世纪的时候也是有党的,就是教会党,也是天下党。到了近代,无论中国还是西方,天下党都不存在了,出现了利益集团党,现在西方的所谓政党,就是利益集团党的化身而已,没有那么高尚,所谓的政党政治,就是利益集团党彼此的博弈而已,多党制,就是两个或几个利益集团彼此的博弈并轮流上台的制度。
中国在中古时代形成的皇权体系,是一个以皇权为中心的天下党的政治制度,只有一个天下党,也就是靠科举制度上来的官僚集团,这个集团,是受皇帝雇佣的,为皇帝服务的,同时也是为天下服务的。这个集团,可以有派系,两派或几派,但都是在皇权之下形成了统一,也就是以一种统一的面目出现,只是在皇帝更迭的时候,或同一个皇帝的不同时期,有不同的派系出来掌权,调整政策。因此,中国古代几千年,一直有一个传统,就是大一统之下的不同派系掌权和调整政策。也就是说,在表面上,中国的政权一直是稳固的,是统一的,大一统的,是只有一个天下党的,而不是分成几个大党,来彼此竞争,竞争上岗。
西方在中世纪的时候,也是有一个天下党的,这就是教会系统,尤其是罗马天主教系统,形成了政教合一的统一的政治体系。因此,就欧洲,尤其是西欧,虽然有很多的国家,政治都不同,有很多的王,但都是在教会的体系下面的,形成了一种比较稳定的政治局面,教皇可以任免各个王权,王权的建立和合法性,完全依靠教会和教皇的同意。也就是说,那个时候西方欧洲的政治,是在统一的神权之下的。
而到了近代,也就是欧洲从启蒙运动,到法国大革命,到各个小国,开始了一个脱离教会和教皇系统的运动,包括宗教改革。宗教改革,在欧洲,在德国,其实就是一个脱离教会管辖的运动,也是脱离政教合一这种大一统局面的努力,或者说是摆脱天下党格局,开始的世俗化各国利益集团党的运动。不仅如此,各个国家不仅开始了利益上的独立,各个国家内部也出现了不同的利益集团,这些集团,组成政党,西方的政党政治开始运作起来。
现在西方的政党制度之所以是以一种多党或两党制度的面貌出现,其原因就在于其党已经不是天下党,而是利益集团党。这些利益集团的党,轮流上岗,给人一种民主的表象。之所以说这是民主的表象,其原因是里面有民意在。其实任何的利益集团都是有本集团的民意在的,关键是某一个利益集团的党的代表,如何可以执掌天下而不乱呢?得票率仅仅51% 的党,如何可以控制另外49%的人而天下不乱呢?那我们就还要回到前面说的中世纪的教会的天下党来谈。
教会的天下党,在欧洲文艺复兴以来,虽然已经不执政了,已经政教分离了,但是这个教会党的灵魂还在,也就是教会党从世俗方面脱离出来,成为了精神领袖。因此,西方在世俗政权上,出现的是利益集团党的轮流执政,但在精神领域里面,还是靠这个曾经的天下党----教会或神权来维护其稳定性和不变性的,或将这种天下党的精神灌注的法律体系里面,形成了法大于政党与政治的局面,因此西方才会形成几个利益集团的政党轮流执政而其大体上的政治并不动荡的局面。
从总体上来看,近代西方是超越的天下党向世俗化的利益集团党的过度的过程,只是天下党的灵魂还在,并由这个天下党的灵魂,包括律法和法律来维系其政治和政权的统一和稳定,也就是克服了利益集团党所带来的政治上的不稳定性。
而西方经过了如此复杂丰富的历史演变形成的政党政治的民主体系,之所以在西方之外的很多国家都不太成功,其原因就是,如果那些国家没有一个能超越利益集团党之上的东西来维系国家的统一与稳定的话,其势必会造成一个民主的动荡和大乱。 而亚洲国家,如日本,民主化成功,是靠本土的天皇系统和权威,来保持一个稳定的政治,也就是天皇可以凌驾在利益集团之上;天皇没有实权,但有精神领袖的作用,与西方教会天下党的精神领袖作用是一样的。而二战以后,台湾,韩国,包括日本的第二次民主化运动,都是有一个美国的身影存在的,美国可以在外面保障这些小国的民主化运动,也就是不会大乱,如果大乱,美国可以用其力量来维持。而一旦美国的力量退出,这些国家也很难说,因为外力毕竟是外力,没有内部的稳定的东西支撑是不能长久的。
中国近代皇权体系瓦解了以后,出现了清末民主的动荡和大乱,军阀混战,然后再一次回归专制统一,而没有形成西方的两党轮流执政的政治局面。其原因就是中国的皇帝没有了以后,就没有一个力量来控制这些的利益集团党了,无论是北洋系也好,国民党系也好,还是共产党系也好,这些的政党,都是利益集团党,只是,有意思的是,这些本质上的利益集团党,最后都有一个想超越本利益集团党的局限,成为天下党的努力。北洋系,国民党和共产党,都有一个冲动,就是要打破利益集团党的局限,成为天下党。孙文所谓的天下为公,共产党所谓代表全天下劳苦大众,代表全民利益,都是试图超越利益集团党而趋向天下党。
其实,中国古代的所谓朝代更替,大多也是有一个从利益集团党向天下党的过度阶段。如刘邦政权,代表的社会的下层,是下层集团利益党,在击败了项羽代表的贵族上层之后,最后也要成为大汉天子,成为全天下人的皇帝;朱元璋也是如此;毛后来也是如此,只是毛比较的偏激,一直想代表下层的利益,其实毛的政权建国后必须要完成的是从利益集团的党,向天下党的过度,尽管代表下层就已经是代表了大多数人的利益,因为中国下层的民众数量庞大,但还不是代表全天下人利益的天下党。
这样,中国和西方就有一个不同,西方是在世俗领域里面继续保持一个集团利益党的面目,并轮流执政,而不是要进化到一个天下党的局面,只是在精神层面,在法律层面保持一个大一统的格局和稳定;而中国的利益集团党,就必须要完成一个向天下党的演变过程,非如此,中国不可能稳定,势必分裂。原因是,如果中国的各个利益集团继续保持自己的特色,也就是利益集团的特色,那么靠什么来维系国家的统一和稳定呢?没有,因为利益集团的核心是权力和金钱,是利益。中国没有统一的宗教,没有精神领袖;中国没有超越性的,富有神性权威的法律存在,中国的法律的根基是人,而不是神,本质上还是人本,而不是神本,因此中国的法律没有权威;这样,中国就没有一个东西可以凌驾在利益集团之上,来维持国家的稳定的东西。
中国传统的皇权没有了,也就是来源于天的,成为天之子的皇权没有了,中国古代是靠这个皇权的天授性来维持政权的稳定和超越性的,而现在中国的利益集团党的神性权威在哪里?利益集团党的超越性在哪里?
因此,中国现在当务之急,不是要保持或建立各种新的利益集团的党,并试图运作这些的利益集团党来建立西方那样的政治,包括利益集团党的轮流执政,因为谁来制约这些的利益集团党?前面说了,靠法,靠宗教,中国都没有,中国的法和宗教都可以被利益集团收买,因为是人本;靠舆论?那就更不可能了,因为舆论也可以被利益集团摆平,因此现在的当务之急而要完成从利益集团党向天下党的转移。
笔者的建议,还是要回到中国的礼教传统,因为礼在中国的历史上,是唯一有神性和天性权威,同时又与人心相连的东西,是可以超越利益集团之上的维持中国稳定和大一统格局的东西。(参见笔者的《礼教之中国》)如果中国的利益集团党,包括共产党在内,想摆脱利益集团党的局限,成为天下党,就必须接受中国的传统礼教来完成其超越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