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马嫂的兵团回忆之三,已经分四次在1月25号,1月26号,1月27号,和1月28号的世界日报上下古今栏目发表,这里转载如下: 马嫂: 兵团记忆之三:趣人趣语趣事
兵团的人来自四面八方,各种方言口音都有,凑在一起聊天,常会发生误会。一天某老职工和某老战士见面,老战士操着山东口音问:“你姓啥”,老职工用陕西口音答:“我姓沙”,山东音再问一遍“你姓啥”?陕西音再答一遍“我姓沙”,还是搞不清楚,只好换个问题:“你姓什么?“,回答“我姓沙,三点水的沙” 这才搞懂了。我的班长是保定地区徐水县人,一次她肚子疼,她呻吟着说:“我脾气(肚脐)底儿疼”,我们全听成她的皮鞋底儿疼。 那个年代时兴引用毛主席语录和诗词作为发言的开场白或结束语,有个老职工文化不高,不明白诗词的意思,也记不住原文是怎么说的,照样大声朗诵:“天也转,地也转,一万年太久,只争朝歹”。人们开始不知道这是哪一段,片刻之后醒悟过来哄堂大笑。 我们连所在地兵团接管之前是农场,老职工大多数是三年自然灾害期间,从陕西省盲流到内蒙西部,由政府安排到内蒙东部开荒,逐渐落地生根。他们对当年的经历刻骨铭心。连里开忆苦思甜大会,请老贫农窦大爷上台,他张口就说:“提起那万恶的一九六一年.......”,连首长一听这不对啊,赶紧派人把窦大爷搀下台。幸亏窦大爷是几代贫农出身,否则非当现行反革命处理不可。 我们连离中蒙边境线只有三百多华里,往东走两里左右,有个正规军的雷达站,我们之间有协防关系,连部有求哨兵夜里站岗,要特别注意观察东方的动静。直到今天我也搞不懂是真情况还是假情报,时不时会因为东北方山上有信号弹升空,全连紧急集合出动搜查。紧急集合哨音一响,屋里顿时炸了锅,有人穿错衣服,有人套错鞋,小脚穿大鞋可以凑合,大脚穿小鞋就难受了,更可笑的是大小鞋各穿一只。男生的裤子前后分明,女生的裤子着急了容易穿反。一次凌晨紧急集合,回来时天已大亮,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个山东女生身上,只见她腹部补着两片圆形的补丁,两条裤腿的后面各贴一条长方形的补丁,不时有人学她的山东腔问:“海燕你这是咋啦?” 她红着脸低着头连说:“快别提了,快别提了”,尴尬的样子真是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哨兵见到人靠近要问口令,有个近视眼女生夜里站岗,没有月光周围一片漆黑,影影绰绰地看到一团白东西逐渐靠近,她正琢磨着这匹白马怎么没声音呀?“白马”发话了:“为什么不问口令?”原来是排长查哨。他的上衣褪色发白,高度和马差不多,深色的裤子和鞋,近视眼根本没看见。 一九七一年“九一三”事件发生后一两个星期,师团两级派了工作组下连队,教育我们接班要接革命的班,要警惕革命队伍内部的敌人,要抓紧练兵备战,随时反击敌人的进攻。我们听得似懂非懂,随后几天举行了授枪仪式和化验血型。在授枪仪式上,我们班约定每人说一句誓词,个子最高的说第一句:誓死保卫党中央,依次是:誓死保卫毛主席,誓死保卫林副主席,誓死保卫祖国首都北京......, 幸好我个子的高度轮到说第四句。因为过了一段时间逐级传达中央文件,我们才明白,正是因为林副主席的飞机从我们头上飞过,摔到蒙古荒原,才闹腾出这么一系列动作,那个“誓死保卫林副主席”的女生被人们搞笑了好一阵子。 备战期间训练实弹射击,每人每次打五发子弹,一般是左眼闭右眼睁,准星缺口靶心三点一线。我的右眼视力差,靶心在哪儿都看不见,五发子弹打完,根本不沾靶边儿。第二次打靶,我要求用左眼瞄准,排长勉强同意,但他说从来没见过这样打枪的,根本不看好能上靶,就说你把五枪都打完,一次验靶。五发子弹打完,验靶员上下左右仔细打量,报告五枪打出六个眼儿。我们全都跑过去看,靶心右下方靠近九环的地方有个眼儿,哇!竟然是个十环!其他几发分布在上下左右,多出来的那个弹孔,排长判断是前一个人打的。 我们连知青成批的是来自天津,北京,保定,呼和浩特和唐山,也有零星的来自山西和山东某些城市。天津知青最多,他们说话风趣幽默很好玩儿。刚到兵团时我们吃的面粉是用麻袋装的,馒头里有很多细小的毛毛,食堂没有电灯,我就着昏暗的煤油灯,把馒头掰开,一点一点拔去其中的小毛毛。九班长对我说:“你拔那个干嘛?我肚子里的毛都能打双毛袜子了”。我们住的是自己用土坯盖的房子,每个房间都挖有防空洞,洞口盖个木板可又没有盖严,洗漱用具和饭盆饭碗放在最深的角落,我们每天都得在防空洞上经过,不小心就会踩空。一天值日生忙着拿饭盆打饭,不小心踩空跌坐在洞口,一个天津知青慢条斯理地说:“介(这)是嘛事?弄个防空洞成天往里掉人,真要有个嘛事发生,防空洞上面再压个破房子,怎么出得来呀?” 。有个天津男生说话常引人发笑,有一天他很亲切地叫另一个男生“清泉,清泉”,被叫的人没听见,没理他,他又叫一遍,还没答应。他提高声音再叫:“臭沟,臭沟,我看你听见听不见”。我们在旁边听到的人都笑起来,转眼之间清泉变臭沟,真亏他想的出来。同样是这个男生,一次去食堂打饭,有人从里面往外走,手里的汤碗歪了,汤洒出来刚好随风飘到他的脸上。他一面用手抹去脸上的汤,一面说:“得了得了,我自个儿买汤就够喝的了,介(这)是嘛事儿,碗也不端好。” 知青男生比较爱生事。有一年冬天我们连一个男生探亲回来,发现从家里带来的一盒高级糖(好像是朱古力)不见了,他怀疑回来途中,被同住转运站大客房的人顺走了,那人是师部战勤连的知青。星期天他生气地和一群男生说起此事,引起群情意愤,他们跑到八里外的师部办案。战勤连那哥们正在打扑克,被找上门的人抓起来,扔到车上,盖上大皮袄就拉回二连。战勤连的动作也很快,报告师部,师部找到团部,团部又打电话给连部。这边私设公堂,案子还在审理之中,连首长骑马,团首长乘吉普车,团警卫连的二十多人乘大卡车,先后赶到现场。团首长生气了,出口就是一句三字经,骂这帮秃小子不老老实实呆在屋里包饺子,大冷天跑外边去惹是生非。后来好像领头“办案”的人被记了警告处分。 我们连知青文艺骨干多,曾经排过整场“智取威虎山”。服装就地取材,兵团战士服,贴上红领章帽徽,就是小分队战士的服装,白床单抖落抖落往脖子上一系,就是雪地伪装。杨子荣邵剑波这样的主角,就用连长指导员现役军人的正规军装。这场戏在团里汇演得了奖,每个参加演出的人都引以为傲。其中一个演员在回到家乡与介绍的对象初次见面时,就自豪地说曾是连里得奖作品的演员之一。那姑娘冰雪聪明火眼金睛,她分析以这人的长相,肯定不是杨子荣和邵剑波,以他的身板儿,也不可能是李勇齐,怎么看他也就是个小炉匠,不过她并不以貌取人,很快就做了栾副官夫人。扮演杨子荣的男生是个近视眼,候场时要戴眼镜读台词,他上场后我们看到杨子荣戴着眼镜穿林海跨雪原,全场笑成一团儿,他很镇静地趁转身的机会,把眼镜摘下来藏起来。场下的他闹过一次大笑话,只有我亲眼目睹。那是个冬天的晚上,我在井台上打水,辘轳摇到一半,就听到有人滑倒摔在井台旁边,听“哎哟”的叫声知道是杨先生。他从哪儿摔倒打哪儿爬起来,往旁边挪了一点儿,又往井台上走,没走两步,又摔一跤,“嘿,邪门儿了”他说道。他再往旁边凑几步,不屈不挠还往井台上走,咣当一声又摔倒了,“嘿,真摔着我了”。随后他闷声不响地又摔了两次,终于放弃,拎着没被摔漏也被摔扁的空桶回去了。我快摇上来的水也因为强忍着笑,差点儿掉回井里。这事前后只有两三分钟,他从井台的北方开始,几乎绕井摔了一周,最后从井台的东侧离开。估计那天他的鞋穿错了,底儿太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