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 凉山彝族叛乱改变了我的人生
1970年底,我16岁时,沈阳军区空军雷达兵来我所在成都的中学招兵,因为是技术兵种,对文化要求较高。我报了名,参加了体检。我的班主任叫廖光碧,是西南师范学院毕业教数学的老师。她对我很好,因为我在班里成绩不错。廖老师极力推荐我去当兵,给我的推荐评语上把我写的很好:说我是班上最优秀的学生。 体检的经过我印象深刻,记得是在一个屋里,我们七,八个十六,七岁的男生排着队进去。那是冬天,而成都的冬天还是冷的,又没有暖气。进去之后,要求我们把全部衣服脱光,一大群女医生在对面坐在,对着我们的身体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我当时很不好意思,因为已经是发育了的少年了,在这么多女性面前曝露自己赤裸裸的全身,感到很不自在。体检之前,有人就在下面传言,说是女医生每人手里都有根橡皮棒子,谁要是在女医生检查时有生理反应,就会被一棒子打回去,这又更增加了我的紧张。开始检查时,这些女医生同时站起来,一人对一个的走到我们面前动手检查我们的身体。我当时真怕这些女医生来碰我的。很幸运,所有进去的七,八个人中,只有我是一个男医生给做检查,其它的都是女医生检查。体检结果出来,我的身体很好,一切正常,通过了征兵体检。 大家都认为我被录取的机会很大。当时当兵是很时髦的事是许多年轻人最向往的事。我对那次当兵报有很大的期望。可是,过了几个星期,录取通知下达了,我们学校一共录取了十个人,没有我。看着录取的同学穿着崭新没有帽徽领章的军装在学校里走,心里嫉妒失望,有种极大的挫折感。那是我人生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失望,失落,挫折。 班主任廖老师对我说:真奇怪,我一直以为应该有你的,我给你写的评语是最好的,怎么你最后没有被录取呢? 过了几个月后,才知道我没有被录取的原因是母亲当时正在因为凉山彝族叛乱被秘密审查。 母亲有个堂弟在凉山国有农场里当工人。每年会到成都来看母亲。这个堂弟是地道的彝族汉子,他来成都家里时都是披着一个黑色的察尔瓦。他爱喝酒。他每次来,我都会专门拿我们家的酒票去附近的康庄街给他打酒回来喝。酒瓶就放他床底下, 每天早上他一起床,就咕嘟咕嘟的对着酒瓶喝一口酒。也不吃什么菜。因为他是文盲,母亲在他走时在送个他的一个笔记本上,写下了自己的通信地址“成都XX学院XX教研室XXX”,以便他回去后请人给母亲写信时方便之用。 文革中也就是那个时间凉山发生了民族叛乱。据母亲的堂弟回忆说,有天县长到他们农场来检查工作后住在他们农场。突然夜里叛匪包围了农场,抓住了县长和农场一些干部并将他们枪杀掉。临走时,叛匪抢了农场的很多东西。叛匪也冲进了他的的房间,他们用彝族话对他说:“子莫,(子莫彝族话是官家的意思。从这个称谓可以看出,叛匪对古哈这个昔日的贵族官家还是很尊重的)我们也得抢一点你的东西,要不然,他们会怀疑你跟我们是一伙的“。 然后叛匪就拿了他的一些东西走,其中有那个写有母亲名字和工作地址的笔记本。 在解放军剿灭叛匪的过程中,在叛匪的窝子里发现了这本写有母亲名字和工作地址的笔记本。当时以为是个重大线索。母亲被怀疑是在成都遥控凉山彝族叛乱的后台。就开始了对母亲的秘密审查。这个审查的时间正是我报名当兵的时间。那时当兵政审是很严的。 接兵部队到 母亲单位去调查时,肯定知道了母亲被审查的事,当然就不会敢收我去当兵。所以我才很奇怪的没有当上雷达兵。 2008年11月回成都时,见着了母亲那边的一些彝族亲戚。他们对我说,现在颠倒过来了,现在的凉山都以有彝族贵族奴隶主的血统为荣耀。没有的也要想方设法往贵族血统上挂靠,谁被你说成是奴隶娃子出身,谁跟你急。世道变得真快! 2005年回国时在北京和成都的一帮小学中学的同学相聚了一次。其中有个同学就是当年去当了沈阳军区空军雷达兵的同学。他以后到北京读了书,现在在北京空军电子技术研究所做文职的科研工作,据说已经是正师职了正在力争军职。我当时就想,要是当年没有凉山的彝族叛乱,我和他一样也去了沈阳军区空军去当雷达兵,那我的人生轨迹肯定会是个完全不同的样子了。人生的变化真是难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