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和刘妈妈 老刘,广州人,曾经的海南兵团战士。我初到美国时就认识老刘,他是我在美国保持了近29年友谊的好朋友。29年前初到美国时交往的朋友们不少,唯有与老刘还一直保持着联系,真有缘。 认识老刘是在美国大学校园里,有天中午我坐在校园里的露天长凳上,老刘坐在我对面,我们面对面吃中餐。我们都是自费留学,穷得很,花钱买午餐绝对是件很奢侈的事,老刘吃的是自己煮的鸡腿,用酱油浇上面,据说是老婆教他那样做的。我吃的是自制三明治,大妹给我准备的,两片面包片里面有一片奶酪和几块火鸡肉。我们一面吃饭一面聊天,我们境况一样都是先来美国,老婆孩子还留在国内。聊着聊着老刘突然说:“昨晚我给家里打电话了,我女儿(当时6岁)在电话里给我说话,我一听她的声音心里好难受” 然后对面坐着的老刘脸上眼泪哗啦啦流淌下来, 他一面哭一面说: “唉!都说男人不应该随便流泪,不知道我怎么回事” 。我本来好好的心情一下子被他破坏了,情绪会相互传染,我也想起了还留在国内的儿子,跟着他在加州的阳光下哇哇哭起来,哭完后我们又看着对方笑了,是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从那时至今,我和老刘成了好朋友。 那时还有一件事我印象很深:老刘比我们都有钱,他到美国后办了一张银行取钱卡,里面有上千美元,我们都很羡慕。老刘给我展示那张卡时,会这样说:“这卡里可是我老婆的血汗钱,不敢乱花” 。老刘太太老陈的姐姐是香港人,80年代到深圳开了一件制衣厂,聘请老陈去管理,所以老陈在那个时代算是高工资,攒的钱都给老刘带到美国来闯荡。 老刘动手能力很强,当年曾经是广州某工厂的技术革新能手,我在家里搞修理遇到困难时,常向他求助。他帮助人很实在,我家后院的草地喷水系统是他帮助按装。我家的deck由马嫂和我设计修建,修建过程由于设计考虑不周,出现需要调整的大问题,是老刘想出了创造性的办法花一个下午才调整过来。在这个调整过程中,老刘不慎用榔头砸伤了大拇指,我们没有注意到此事,而他一声不吭,一直忍住疼痛,坚持把事情做完。第二天我们才听老陈打电话来说:老刘大拇指指甲被榔头敲伤了,一晚上用冰袋敷着伤口,痛的没有睡好觉,我们真感动,老刘帮助人可真实在。 马嫂常说,我们洛杉矶交往的所有朋友,只有老刘会给我们一种老大哥的感觉。父亲来过美国两次,与我在洛杉矶的朋友都见过面,他对老刘印象最好,对我说过老刘这个人最值得信赖。 刘妈妈是老刘的妈妈。
刘妈妈1921年生人,今年96岁高寿,祖籍广东兴宁客家人,退休前为广州某中学老师,老刘是刘妈妈的二儿子。 第一次见刘妈妈是90年代的事了。刘妈妈从广州来美国探亲看望儿子一家,我们请刘妈妈吃饭,第一次见到刘妈妈,就非常喜欢她,她一身打扮与一般老人不同,素雅庄重知性,虽然第一次见面,但心里马上感受到一种亲切,升起一种敬意。 2001年刘妈妈移民美国与儿子同住,身体一直很好。 她刚到美国那几年也是80多岁了,但她每年都自己一个人乘飞机回广州一次。我们自己每次回国乘坐飞机都觉得很累,但80多岁的刘妈妈却说她一点也不累,回国往返两次乘坐飞机,对她来说简直不算什么,她说坐在飞机里很舒服啊。 刘妈妈一个星期上老年活动中心三次,在那里结交了很多朋友。有次我们去老刘家看见刘妈妈头上有个包,她说那天在后院搞弄花草,听到老年中心的车来接她已经到家门口,她着急从后院走出去赶车,不小心头撞到一个树枝上,留下了一个包。虽然头上被撞了一个包,还流了血,但刘妈妈一点事也没有,我们心里都说老人真够皮实。 刘妈妈身体检查各种指标一直正常,好过相同年龄的人。刘妈妈告诉我,她喜欢吃咖啡糖,每天要吃13颗,她没有忌口吃东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刘妈妈过了90岁以后,身体状况开始下滑,不能经常回广州了,印象之中只回国一次,是老刘陪着回去的,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最近几年刘妈妈身体各种功能开始衰退,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断,老刘老陈时常要请假陪她去看医生,她每天很早就上床睡觉,白天的睡觉时间也增多,精神越来越不好,肠胃也不好,不想吃东西。老刘每天晚上都会给她做按摩。 我和老刘的朋友关系比较特别,我们平时来往不是很多,我有我经常见面的朋友圈子,老刘有老刘经常见面的朋友圈子,但我们时常会想着对方,每年两家人至少在一起吃一次饭。2014年春节我们家与老刘家一起到餐馆聚餐,吃饭中刘妈妈对马嫂说,身体越来越不如从前,最痛苦的事是手脚越来越不灵便,正说着刘妈妈刚拿起调羹,调羹就掉地上了,那天吃饭刘妈妈拿不住筷子调羹的事发生了好几次,我们心里都觉得难过。 在洛杉矶地区有7位老人,是我们熟悉亲近的长辈,其中最小的也过了80,而刘妈妈年龄最大。每年春节前,我和马嫂都会去看看这些长辈,而刘妈妈是第一个必须要看的人。最早那几年我们去看刘妈妈时,她都比较健谈,兴致很高的与我们聊天。母亲的回忆录我送过她一本,她看后对我说,我也有好多故事,什么时候我好好给你讲讲我的人生经历。可随后几年刘妈妈就话少了,每年春节去看完刘妈妈临走时,她都会抓着我和马嫂的手说,”下次你们可能见不到我了“,“不知道下次你们来,我还在不在“,我和马嫂听后心里酸酸。今年春节看望刘妈妈后临走时,刘妈妈身体已经非常弱,坐在沙发上不能起身送我们走了,以前与刘妈妈告别就是握握手,我当时突然有种冲动,第一次按照西方人的习惯,拥抱了坐在沙发上的刘妈妈,没有想到那就是与她的最后一别。 6月5号中午12点43分,收到老刘如下微信: ”我妈于今早9点18分安祥地与世长辞,她离世时我们都在她的身旁,谢谢你们一直以来对她的关心。” 据老刘说刘妈妈住院已经一个星期,主要是肺部积水问题。本来肺部积水这样的问题应该引起发炎,但刘妈妈没有炎症,医生说这不是好兆头,这说明她体内的白血球制造功能已经不行,没有白血球,就没有发炎,身体免疫功能丧失。老陈说那天早上,刘妈妈说手脚很麻,老陈帮助她搓了手脚,然后她说我想睡觉去了,你们不要吵我啊,就睡着了。过了一会,医生从观测仪器中看到刘妈妈血压急剧下降,赶到病房检查,刘妈妈已经在睡梦中过世。当时从广州赶来的老刘的大哥,老刘的妹妹还有老刘老陈都在病床旁伺候。 刘妈妈在世时与我曾经聊过后世处理问题,她对我说:“我不在乎,骨灰撒到后院菜园里,与自然融为一体就好。” 但老刘大哥最后决定,骨灰还是带回广州与家族成员安葬一起比较好,因为刘妈妈的亲人子孙大多居住广州。 母亲在美三年时间与刘妈妈关系最好。母亲回国后,虽然两人不在一地,但我每年一次往返中美两地时,她们常会互致问候,赠送礼物。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告诉母亲什么时候告诉母亲,刘妈妈已经走了的事。 明年春节看望长辈们,将会少了刘妈妈,心中悲凉。 相关链接: 老刘家种的冬瓜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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