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名言解(3)
“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里仁篇)字面含义是:孔子说:“只有仁者才善于爱别人,善于恨别人。”我把其中的“能”理解为“善于”,而“善于”意味着某种才能。 才能(“能”)不是谁都拥有的,一种才能只属于一部分人,譬如“好人”和“恶人”的才能就仅仅属于“仁者”;另一方面,只要有了才能,我们就可以去表达对他人的爱或恨,也就是充分实现自己的各种愿望。 “才能”受到了隐秘的肯定。 如果把“能”理解为“能够”,则明显的,“能够喜爱别人,能够厌恶别人”的人就不能只是“仁者”,因为常人无时无刻不是在喜爱别人,或者厌恶别人。把此处的“能”理解为“善于”,可以用汉语成语“能言善辩”或者“能说会道”来佐证。 “观过,斯知仁也。”(里仁篇)字面含义是:观察一个人犯的过错,就能知道他道德上是什么样的人。 犯了过错,不仅有可能让我们受到惩罚,招致他人的厌恶,更严重的是,我们还因此暴露了自己人品中不好的方面。 “犯错误”受到了隐秘的否定。 “朝闻道,夕死可矣。”(里仁篇)字面含义是:早晨听到了真理,(当天)晚上死去也就没有什么了。 “闻”是耳朵的功能,想要“闻道”,我们就必须得到耳朵的帮助。只是耳朵帮助我们听到真理之后,我们马上感觉到“死”——生命的终结——不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了,也就是感觉到生命没有多少价值了,生命没有多少价值,耳朵的价值就更是等而下之了。总之,耳朵帮助我们发现耳朵本身没有什么价值。帮助让帮助的提供者陷入尴尬。 “帮助”受到了隐秘的否定。 孔子此名言与顾城名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去寻找光明”,可谓异曲同工。 “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雍也篇)字面含义是:智者因为河流而乐,仁者因为山而乐;智者喜爱行动,仁者喜爱安静;智者快乐,仁者长寿。 如果认为这段话是“知者”和“仁者”在斗法,则知者是先发制人的一方,而仁者是后发制人的一方。知者率先说“知者乐水”,仁者只需说出“仁者乐山”;知者继而说“知者动”,仁者只需说出“仁者静”。后发制人意味着我们不用费力气——只是依照对方提供的句子造出类似的句子来,这实质上是某种重复。知者似乎因此而恐慌了,而且似乎从仁者的重复里得到了启发,结果就说“知者乐”,这是对前面自己说过的“知者乐水”的部分重复,让人感觉到知者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值得一说的东西了,知者这就差不多等于承认自己失败了。 “先发制人”受到了隐秘的否定。 “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雍也篇)字面含义是:齐(国)一变化,就成了鲁(国)的样子;鲁(国)一变化,就成了道的样子。 “变”可以让齐成为鲁的样子,又让鲁成为道的样子,也就是说,“变”不能为这个世界带来崭新的东西,“变”给这个世界带来的,只是万物之间的雷同,当然还有万物之间的错位。 “变”受到了隐秘的否定。 “子曰:‘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述而篇)字面含义是:孔子说:“我幸运,(因为)如果(我)有了过错,人们必定告知我。” 我犯了一个错误,有人向我指出来;我犯了一百个错误,人们向我指出过一百次。我真是不幸。因为这样的事而认为自己不幸,这是人之常情。现在,我偏偏说自己幸运,不妨认为我这是在说反话。说反话让我们超越了常人,让我们显得谦虚、心胸开阔;更有趣的是,因为说反话,我们内在地贬低了那些指出我们过错的人——指出我们的过错似乎是他们的天职,他们实际上是为我们的过错而存在的,我们甚至可以通过故意犯错误而戏弄他们。 “说反话”受到了隐秘的肯定。 “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述而篇)字面含义是:让我再活几年,到五十岁的时候去学习《易》,就不会犯严重的错误了。 既然知道“学《易》”之后“可以无大过”,“我”为什么不马上去学《易》,而是要等“数年”过去之后?这本身就是一个大过。这个大过是由拖拉引起的。是拖拉使得我们不能采取断然的行动,让我们与理想隔着数年这样漫长的距离。 “拖拉”受到了隐秘的否定。 “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述而篇)字面含义是:仁(离开我)遥远吗?我想要它,它就到来了。 只要我想要仁,仁马上就来到我面前,这个“仁”的特点是神奇——它居然知道我想要它。但神奇没有让仁变得有价值,而是让仁行动仓促、冒失,既没有尊严也不够慎重;更严重的是,仁因为其神奇而让我们形成愚蠢的问题,也就是无法有效回答的问题——“仁远乎哉”?从“我欲仁”到“斯仁至矣”,这段时间的长度是可以测量出来的,但只要我们不知道仁的速度,我们就永远不能算出出发前夕的仁与我之间的距离,所以说,“仁远乎哉”乃是一个愚蠢的问题。 “神奇”受到了隐秘的否定。 “子疾病,子路请祷。子曰:‘有诸?’子路对曰:‘有之。《诔》曰:‘祷尔于上下神祇’’。子曰:‘丘之祷久矣。’”(述而篇)字面含义:孔子病重了,子路请求为孔子祈祷。孔子说:“有依据吗?”子路说:“有依据。《诔》中说:‘为你向天神和地祇祈祷。’”孔子说:“我早就祈祷过了。” 对于子路的请求,孔子原本只需回答允许或者不允许,现在却问子路有什么依据,言外之意是:要是没有依据,你就别为我祈祷了,这是委婉地表示拒绝。当子路真的说出依据之后,孔子又说“丘之祷久矣”,言外之意是:祈祷是没有用的,这是再一次委婉地表示拒绝。委婉照样可以让我们实现对他人加以拒绝的愿望,又能让被拒绝的人不至于尴尬。 “委婉”受到了隐秘的肯定。 “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期为乐之至于斯也。’”(述而篇)字面含义是:孔子在齐国听《韶》乐,三个月(很长时间)尝不出肉的味道,(于是)说:“没有想到欣赏音乐达到这样的地步。” “三月不知肉味”,不妨认为这是一种极乐。极乐不是凭空产生,而是需要各种条件,想要“三月不知肉味”,孔子必需既“在齐”又“闻《韶》”,更重要的是第三个条件——“不期为乐之至于斯也”,总之,极乐来之不易。更重要的是,如果孔子想要再一次经受“三月不知肉味”的极乐,孔子最可靠的做法是再一次来到齐国,然后再一次欣赏《韶》乐,但孔子不能达到目的,因为产生“三月不知肉味”这一极乐所需要的第三个条件,也就是“不期为乐之至于斯也”,不再具备,相反,孔子这一次抱有明确的目的——追求“三月不知肉味”。总之,极乐来之不易,而且是不能重复的。 “极乐”受到了隐秘的肯定。 孔子的话“不期为乐之至于斯也”是神来之笔。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述而篇)字面含义是:三个人一起走路,其中必然有我的老师,我选取那些优点去学习,看出那些弱点而不让它们在我身上出现。 任何一个人,不管他是善还是不善,都可以直接或间接地成为我的老师,从而让我受益。 “人类”受到了隐秘的肯定。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泰伯篇)字面含义是:孔子说:“不处在某个职位上,就不谋划与这个职位相关的政务。” 孔子此名言内容上是禁止性的,它也就是一条“戒律”。此戒律首先是要约束那些“不在其位”的人,不让这些人去“谋其政”,这意味着这些人的某一权利或自由被剥夺了;另一方面,此戒律对于那些“在其位”的人来说,也不是完全有利的——如果这些人在“谋其政”方面想从“不在其位”的人那里得到帮助,他们就不能如愿。总之,戒律不能造福于任何人。 “戒律”受到了隐秘的否定。 “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也。’”(颜渊篇)字面含义是:孔子说:“审理诉讼(的时候),我与别人差不多,一定要让诉讼(的事情)不存在。” “我与别人差不多”,这让我感觉不对劲,以至于想要“必也使无讼也”。对于个性的追求使得我不能忍受自己的无个性的状态,使得我想要克服自己与别人的相似性,但也正是因为对个性的追求,使得我愚蠢地认为让我不能表现出自己个性的是诉讼,误以为只要取消了诉讼,我的个性就能表现出来了。我在一个领域表现不出个性,我就想取消这个领域,我在所有领域都表现不出个性,我就会疯狂地想要取消整个世界了。一旦所有的领域都不存在了,即使我真的有什么个性,这个个性也就永远无法表现出来了。 “追求个性”受到了隐秘的否定。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泰伯篇)字面含义是:孔子说:“有能力让民众服从,没有能力让民众知晓(道理)。”我把这里的“可”理解为“有能力”,当无不妥,《论语》他处记载孔子名言“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其中的“可”的意思也是“有能力”。 “民可使由之”和“不可使知之”都是经验,前者是成功的经验,后者是失败的经验。经验来之不易,尤其是“失败的经验”,它是我们付出代价之后的所得;经验更是有人生的指导意义,有了成功的经验,我们不至于在应该采取行动的时候犹犹豫豫,有了失败的经验,我们不至于去蛮干。 “经验”受到了隐秘的肯定。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子罕篇)`字面含义是:孔子在河边说:“一切消逝着的东西都像这河水啊,昼夜不停(地流逝着)。” 河水也是一种“逝者”,河水能从所有逝者中脱颖而出,成为所有逝者的代表,是因为河水是最显而易见的逝者——河水的流逝不仅是看得见摸得着,而且是“不舍昼夜”,这是河水最显而易见的特点,河水的这一特点有助于我们去认识其他的消逝:人的衰老是青春容颜的消逝,而这一消逝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不是我们的眼睛可以觉察的,如今,有了河水的鲜明特点,我们似乎一清二楚地看见了青春容颜消逝的过程。总之,特色不仅能让一样事物脱颖而出,而且能激发人们的想象力,相当于让人类克服了感觉器官的局限性,或者说相当于让我们的感觉能力实现了飞跃。 “特色”受到了隐秘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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