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沉思录(39)
有的文学理论家宣布:文学没有本质。 这样的说法让人听了不快乐,因为它的本质是失败者的狂妄自大:我追寻过文学的本质,只是没有成功,谁也不可能成功。总之,这样的文学理论家把自己的失败理解为不可超越的失败,是最伟大的失败。文学理论家自封为最伟大的失败者。 伟大这个词语有魔力,一个舵手一旦成了“伟大的舵手”,他就不再是一个在海上忍受颠簸、寂寞的人,而是成了叱咤风云的领袖。
中国的几何学教科书上,我们看见的关于圆的第一个公式是:c=π×d,其中c表示圆的周长,d表示圆的直径,π是圆周率。 从科学发现的角度来说,首先出现的不是c=π×d,而应该是c÷d =π。 今天的中国,“科学技术”几乎成了一个成语,但科学与技术的关系是复杂的。c÷d =π,这是科学,科学是对永恒者的发现,而π就是一个永恒者——常数。把作为科学发现之成果的c÷d =π加以变形,就有了c=π×d——在轻易地测出作为直线的直径d的长度之后,我们能不费力地计算出难以被直接丈量出来的圆的周长c,这是把困难的问题简单化,也就是技术的实质。 几何学教科书上把c=π×d作为关于圆的第一个公式,体现的是中国实用主义的文化传统。 分数式的结构是分子在分母之上,这大概是西方人的发明,如果由中国人来发明,则应该是相反的。在中国文化那里,“子”怎么能踩在“母”的头上?汉字“孝”表明,让父母踩在孩子的头上就对了。
纸是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之一,纸的发明者是太监蔡伦。 佛洛依德认为:文化上的发现创造,是人们把自己被压抑的性欲转移、升华的结果。蔡伦是无所谓性欲的太监,却有伟大的发明,看来是佛洛依德应该修正自己的理论。 蔡伦的发明让中国人感到自豪,这些自豪的中国人中,有一大半是生殖器完整、有正常性欲的男士。
在过去的十年间,数以百万计的中国人,疯狂地追求起了学术成果。没等学术成为世界第一,中国的剽窃和造假,却是率先到达了光辉的顶点。这是中国人追求学术成果过程中的副产品。反过来,如果中国人追求的是剽窃和造假,我们的学术成果说不定就会真的成为世界第一。反正在中国,一窝蜂似的的追求到头来往往事与愿违,“无意插柳柳成荫”就是了。 中国传统文化也说人命关天,其实并不重视人的生命,皇帝一不高兴,就会血流成河。但这应该与中国人很少表现出人的伟大价值有关。 不表现出创造性,人就不应该认为自己比一头猪或者一只狗高贵多少。 英国人培根的名言是“知识就是力量”,中国流行过的名言是“人多力量大”。看来,人类获得力量的途径有两种:创造知识、繁殖人口。创造知识靠的是头脑。 中医和西医孰优孰劣的问题,在动物们看来,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中药处方上的熊胆会让熊吓破胆,中药处方上的虎骨会让老虎筛糠不已。 火药是中国古人的四大发明之一,炼丹术士的目的是烧炼出长生不老药,却偶然地发明了火药——这是通常的说法。更合理的解释应该是:伟大的发明是理想主义的副产品。炼丹术士是中国古代不多见的理想主义者。 如今,中国各种学术刊物上的大量论文,都在提倡理论创新,介绍如何实现理论创新;实现了创新的论文,却找不到愿意发表它的学术刊物。 中国学者最感兴趣的,不是亲自去发现真理,而是指导别人去发现真理。中国学者最感觉荣耀的,是成为“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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