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运生解《五灯会元》(4)
1、害己又害人的“逆反”: (陆亘)问:“弟子家中有一片石,或时坐,或时卧,如今拟镌作佛,还得否?”师(指普愿禅师)曰:“得。”陆曰:“莫不得否?”师曰:“不得。” [语译:陆亘问:“我家里有一块石头,有时候在石头上坐,有时候在石头上躺,现在想把它雕刻成一尊佛像,行吗?”普愿禅师说:“行。”陆亘说:“还是不行吧?”普愿禅师说:“不行。”](卷三) 一块被人坐过和躺过的石头不适宜于雕刻成佛像——常人通常会这么认为,但陆亘“如今拟镌作佛”,这表明陆亘有逆反倾向。只是没想到,普愿禅师居然赞成这一做法,但逆反之所以是逆反,只在于任何赞同都是它不可忍受的,所以,陆亘就说:“莫不得否?”再一次出人意料的是:普愿禅师说:“不得。” 如果我们愿意续写这个故事,我们就应该推论:陆亘会再一次地说:“得否?”我们还可以推论:只要普愿想控制、戏弄陆亘,他只需对陆亘表现出持续不断的赞同,因为作为“逆反”之化身的陆亘,受不了的就是赞同。 逆反容易让我们陷入到无所作为的境地,容易让我们受到他人的恶意控制。
2、劳动的价值: 师(百丈怀海)凡作务执劳,必先于众,主者不忍,密收作具而请息之。师曰:“吾无德,争合劳于人?”既遍求作具不获,而亦忘餐。 [语译:禅师(百丈怀海)在劳动方面总是走在众人之前,负责人不忍心,于是秘密收藏起农具,请禅师不要再劳动了。禅师说:“我没有什么德行,怎么能让别人代劳呢?”到处找农具却找不到,禅师也忘记了吃饭的事。](卷三) 劳动的正面价值,表现为“不劳动”的负面价值。不劳动首先会让我们想起自己的无德,从而陷入到某种不良的心理状态之中;其次,不劳动会让我们“忘餐”,从而也就没有了吃饭带来的乐趣。 禅师的话“吾无德,争合劳于人”有某种神圣意味,而“忘餐”一词有神奇意味。 3、“敌意”的价值: 师(即普愿禅师)因入菜园,见一僧,师乃将瓦子打之。其僧回顾,师乃翘足。僧无语。师便归方丈,僧随后入,问讯曰:“和尚适来掷瓦子打某甲,岂不是警觉某甲?”师曰:“翘足又作么生?” [语译:普愿禅师来到菜园,看见了一个僧人,于是拿瓦片打过去。那个僧人回头看,禅师就伸出(一只)脚。僧人没说话。禅师就回到方丈,僧人随后也进来了,问道:“您刚才拿瓦片打我,是不是想提醒我什么?”禅师反问:“我伸出一只脚又是什么意思呢?”](卷三) 在僧向普愿禅师问讯之前,普愿禅师发出了三个动作:“将瓦子打之”、“翘足”和“归方丈”。僧感兴趣的,是第一个动作,也唯有第一个动作多少带有敌意。奇妙的是,僧对这有敌意的动作作出了善意的理解,认为普愿禅师这一敌意的动作是对自己的某种警觉。“喜爱敌意”是此段玄妙文字的灵魂。我们可以用敌意来控制其他人。 当代的行为艺术追求深邃的哲理,普愿禅师的这件作品算得上行为艺术的典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