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運生談藝錄（209）

1、讓古代詩人悵惘的

“古木帶蟬秋”，這是劉禹錫的詩句，“帶”的意思是連着、和。

“蟬”是能發出聲音的事物，但不是任何事物都能發出聲音，那些樹“木”，它們存活的時間再長久（“古”），也不可能發出聲音；能發出聲音的事物也不是總能發出聲音，“秋”意味着寒涼，一旦寒涼，蟬也就銷聲匿跡了。“發出聲音”受到了隱秘的肯定。

冬季或許是中國詩人描寫得最少的季節，詩人們激動於春天的到來，不如說是激動於冬天已經結束了。冬季讓詩人悵惘的，與其說是冬季里色彩的匱乏，不如說是冬季里不再有各種昆蟲的鳴唱聲。

2、詩與“第一次”

“春雨同栽樹”，這是劉禹錫的詩句。“同”的意思是（人和人）在一起。

在“春雨”的時候栽種樹苗，這或許是人類所特有的智慧性的行為，如果說這是一種創造，則創造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因為創造首先需要我們有知識——沒有“樹苗在春季下雨的日子裡栽種更容易存活”這樣的知識，人們就不大可能在“春雨”的時候去栽種，因為春雨的時候栽種樹苗比晴朗的時候更勞累——在潮濕的地上挖出一個坑比在乾燥的地方更費勁，速度卻更慢；其次，創造還需要人們相互間的合作——單獨一人不容易完成栽種樹苗的任務。“創造”受到了隱秘的肯定。

“春雨同栽樹”是常見的景象，我們也因為它的常見而沒有什麼感覺，但一旦想到人類歷史上的第一次“春雨同栽樹”，我們會大吃一驚。傑作不時地讓我們想起各種各樣的“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