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运生解《五灯会元》(2)
1、邪恶的技巧: 有沙弥道信,年始十四,来礼祖曰:“愿和尚慈悲,乞与解脱法门。”祖曰:“谁缚汝?”曰:“无人缚。”祖曰:“何更求解脱乎?”(卷一) 道信“年始十四”,正是不知愁滋味的少年,竟然也想得到什么“解脱法门”。解脱法门是技巧的象征。假设祖最终把解脱法门传授给了道信,道信在掌握了这一技巧之后,会有什么举动?为了检验这一技巧的功效,道信就会忍受屈辱和苦楚,请求别人把自己绑缚起来,然后去解脱。 技巧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邪恶力量,它一会儿让我们低声下气地请求他人的慷慨传授,一会儿让我们去请求他人对我们施加暴力。 2、凄婉的求道故事: 五祖弘忍大师者,蕲州黄梅人也。先为破头山中栽松道者。尝请于四祖曰:“法道可得闻乎?”祖曰:“汝已老,脱有闻,其能广化邪?倘若再来,吾尚可迟汝。”乃去,行水边,见一女子浣衣。揖曰:“寄宿得否?”女曰:“我有父兄,可往求之。”曰:“诺我,即敢行。”女乃肯之,遂回策而去。女周氏季子也。归辄孕,父母大恶,逐之。女无所归……已而生一子,以为不祥,因抛浊港中。明日见之,泝流而上,气体鲜明,大惊,遂举之。成童,随母乞食,里人呼为无姓儿……后遇信大师,得法嗣,化于破头上。 [语译:五祖弘忍大师,是蕲州黄梅人。上辈子是破头山上栽松树的和尚,曾经向四祖请求:“您能让我了悟真理吗?”四祖说:“你岁数太大了,即使了悟了真理,你能够传教布道吗?如果你投胎了再来,我还能等着你。”栽松和尚就走了,在河边行走的时候,看见一个女子洗衣,就作揖说:“能让我借宿吗?”女子回答:“我有父亲和大哥,你去求他们吧。”和尚说:“你先答应我,我才敢去求他们。”女子点头同意了,和尚于是往回走。这女子是周家的小女儿,回家后就怀孕了,父母知道后非常愤怒,把女儿赶出家门。这女子无家可归……后来生下一个男婴,女子认为不吉祥,就给扔到一条污浊的河沟里。第二天去看,婴儿逆流而上,气色鲜明,女子大吃一惊,于是就抚养起这孩子。孩子大一点儿之后,就跟着母亲讨饭,乡里人管这孩子叫“无姓儿”……后来遇到四祖道信大师,成了佛法继承人,在破头山弘扬佛法。](卷一) 为了追求真理,我们有必要死去一次;为了追求真理,我们难免让母亲和自己蒙受屈辱与贫穷。 故事中包含了投胎转世的观念,这是佛教对于文学的影响。故事中最让人感觉惊奇的,是栽松和尚对洗衣女子说的两句话:“寄宿得否”以及“诺我,即敢行”。 3、神通广大的真话: 嵩岳破灶堕和尚,不称名氏,言行叵测。隐居嵩岳,山坞有庙甚灵。殿中唯安一灶,远近祭祀不辍,烹杀物命甚多。师一日领侍僧入庙,以杖敲灶三下曰:“咄!此灶只是泥瓦合成,圣从何来?灵从何起?恁么烹宰物命。”又打三下,灶乃倾破堕落。须臾,有一人青衣峩冠,设拜师前。师曰:“是甚么人?”曰:“我本此庙灶神,久受业报,今日蒙师说无生法,得脱此处,生在天中,特来致谢。”(卷二) “此灶只是泥瓦合成”,这是一句平平常常的话,当然也是一句真话,但就是这么一句平平常常的真话,使得“久受业报”的“灶神”“生在天中”。 真话容易成为象征性的语言:“此灶只是泥瓦合成”能够被推广为“万物是由各种低贱的东西合成”。真话以我们意想不到的方式造福于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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