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了路的文学理论 中央电视台的“百家讲坛”栏目,现在或许应该改名为“历史讲坛”。从“百家讲坛”演变到实质上的“历史讲坛”,并不表明“历史”真地就那么有吸引力,而只能表明其他学科表现不妙。早期的时候,“百家讲坛”也为文学、文学理论、哲学等学科提供过机会,就这些学科做讲座的学者无疑都在海内算得上人物,这些讲座不成功,看来不能简单地归因于学者们的个人素质,而应该思考这些学科本身。 谁要是在“百家讲坛”宣讲“文学是审美意识形态”、“美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他就不应该幻想自己能够让观众安静下来、激动起来,即使让播音水平高超的李瑞英女士或者赵忠祥先生来抑扬顿挫地念这些“理论”,而且在念的时候配上优美的背景音乐,全中国大概也只有区区百十来个有特殊嗜好的人挺得住。 人们近来也提到了“学术腐败”,就文学理论和哲学等学科来说,学术腐败应该包括引经据典、人云亦云、胡言乱语,在这些领域,引经据典、人云亦云和胡言乱语乃是最大的腐败。一个神智清明的人第一次参加文学理论研讨会,有可能误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来到了疯人院。 只有文学理论领域才会有如此自相矛盾的现象:一方面不拿文学作品当一回事儿,另一方面又争论着要把广告、手机短信之类的东西收纳进来,名之为“扩容”,好像一部光辉灿烂的文学史还不够研究似的,好像那些文学经典已经得到了透彻研究似的。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是李白的诗《静夜思》。据我所知,众多学者都提出过这样的问题:这首小诗为什么如此有艺术魅力?为什么就能流传千古?但就是没有人十年如一日地去寻求解答。文学理论家们似乎觉得这样的问题不值得一提。文学理论最好是与时事政治相呼应,最好是直接影响世道人心,起码也应该对诗人作家施加影响、提供指路明灯,怎么能自己降低身份去研究这样微不足道的问题?恐怕文学理论天生没有什么力量去影响世道人心,倒是世道人心太容易影响我们的文学理论家。“文学是审美意识形态”,这是文学理论家投靠政治时献上的见面礼。我们的“见面礼意识”未免太过于浓烈。早晚有一天,世界上不再有人对我们所有的“见面礼”感兴趣,那么,文学理论也就只能去研究那些“小问题”——不见得就是无意义的问题。谁要是觉得就文学作品形成的问题只是“小问题”,那仅仅表明他的“见面礼意识”太旺盛了。单只为了文学理论的进步,我们国家也应该尽快强大起来,以至于政治强大得用不着文学理论来不伦不类地帮腔。文学理论领域从根本上实现改观,只能发生在那时候。 我国的文学理论界有思想惰性:十几年前,有学者大声疾呼,说“中国文论得了失语症”,又说获救之道是“实现中国古代文论的现代转化”。科学本性上是发现真理,在我国则被理解为“转化”,实际上是人们想吃现成饭。的确,现成饭即使馊了,那也毕竟是现成饭。以前是吃西方人的现成饭,如今西方人已经懒得再做饭,再说,中国今非昔比,大国之人怎么好意思总拿着碗到小户人家门口去乞讨?那就把老祖宗留下来的陈年馊饭炒它一炒再吃。“转化”的意思就是“炒一炒”。只是,炒来炒去,最终骗不了我们的鼻子——馊味是怎么也消除不了的,而且是越炒越浓。本来,中国古代文论的确也有自己的一些智慧,但只要我们去热炒,它反倒会冒出刺鼻的霉味。这怪不上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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