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自然美 美学历史上,自然美是一个让美学家们饱受困扰的问题,黑格尔在自己的美学著作中几乎是一笔带过;与此同时,一些卓有成就的自然科学家则津津乐道于自然美,声称自己在科学研究过程中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了美的存在。实际上,早在一百多年前,达尔文在其《物种起源》的末尾说到自己领悟到了自然界的“极其壮丽”:“生命及其若干能力原来是由‘造物主’注入到少数类型或一个类型中去的,而且……在这个行星的既定法则继续运行的时候,最美丽的和最奇异的类型从如此简单的始端,过去、曾经而且现今还在进化着”,说到这里,达尔文激动了起来:“这种观点是极其壮丽的”。[1](P557) 这段话中到底是什么东西让达尔文惊呼“极其壮丽”的呢? 读过《物种起源》的人知道,达尔文不喜欢基督教文化背景下的“造物主”一词,却又偏偏离不开这个“造物主”,最终只得加上引号使用它。“用法即意义”,这已经是一句名言。只需分析这段话本身,我们就能确定达尔文所用“造物主”的含义。“造物主”有一个目的——最终创造出“最美丽的和最奇异的类型(即物种)”;而为了实现这个目的,“造物主”首先要做三件事:创造出“少数类型或一个类型”、把“生命及其若干能力”“注入到”此“少数类型或一个类型”、再就是让此“少数类型或一个类型”“从如此简单的始端,过去、曾经而且现今还在进化着”。为了实现目的而首先做出此三件事,体现了“造物主”的智慧。总之,“造物主”乃是一个运用自身智慧以实现自身目的的东西。 达尔文何以能说出这番话,我们可以做这样的推测:达尔文看到了一些“美丽和奇异”的生物个体、达尔文通过地质考古得知越是在远古则物种数量越少、达尔文发现越是后起的物种就越是“美丽和奇异”,把这些情形合在一起加以思索,“造物主”概念终于出现了。“造物主”概念出现之日,也就是那种种情形被同一个灵魂给统摄了起来之时。 这意味着:发现生物个体的“美丽和奇异”,是达尔文科学工作的起点,进化论得以问世的根本动力之一,是达尔文想对“为什么生物个体是如此之美丽和奇异、而且更有变得越来越美丽和奇异的倾向”这一问题进行解释的企图。 而这也意味着:达尔文确信生物个体是“美丽和奇异”的。“凡是考察过蜂巢的精巧构造的人,看到它如此美妙地适应它的目的,而不热烈地加以赞赏,他必定是一个愚钝的人”。[1](P293)谁硬要说通常所言“自然美”不存在,他必定会受到达尔文的反对。达尔文研究“自然美”的结果表现为作为科学的进化论,但也可以说是达尔文所获得的更大的美感,达尔文用“极其壮美”喊出了自己的这一感受。 “极其壮美”明显地并不就是生物个体的“美丽和奇异”,而只能与“造物主”有关——“造物主”的智慧是它的本质。为了与通常所言“自然美”相区别,源于“造物主”之智慧的这个美可以名之为“最高自然美”。本文的使命只是研究“最高自然美”。 进化论是对于“自然美”进行最深入研究(加以解释)的结果,实际上,只要在现实世界对于具有“自然美”的事物细加观察,并最终发现它与某些其它现象的关系,我们便能感受到“最高自然美”,只是这时的感受比不上科学所达到的那么鲜明。“如果在地球的表面上不曾有昆虫的发展,我们的植物便不会点缀着美丽的花,而只开不美丽的花,……它们都(将——引者加)由风的助力而受精。同样的论点也完全可以在果实方面应用;……这种美(的果实——引者加)只供吸引鸟兽之用,使得果实被吞食后,随粪泻出的种籽得以散布开去”,[1](P220)达尔文在这段话中不曾提及“造物主”,却也能让我们感觉到超出“自然美”的那个“最高自然美”。这里借用“造物主”概念来分析这段话何以也能给我们带来最强烈的感受:“造物主”的目的是使得植物物种保存下去,而“造物主”的智慧则首先表现为让这些植物开出美丽的花或者结出美丽的果实、以此吸引来蜂蝶和鸟兽、以此实现受精和种籽的“散布开去”、以此实现传宗接代。总之,让我们产生最强烈感受的,仍然是“造物主的智慧”。当然,“造物主”的智慧还表现为对于“地球上有昆虫和鸟兽”这一事实巧加利用。 《庄子·齐物论》中的“天籁”概念所关涉的仍是“最高自然美”问题。郭象把这个“天”解释成“万物之总名”,从而也就体现出了所谓的无神论精神,只是“天籁”本身随之成了千古不解之谜。其实,“天籁”即是“天之籁”,亦即“天创造出来的音乐”。这个“天”不是什么“万物之总名”,相反,它首先是目的性的——它要创造出自己的音乐,而且,这个“天”在实现此目的时又体现出了智慧性——它用风儿去吹拂众窍。 “天”的智慧性还有具体的表现:当“天”想要创造出“小和”的时候,它就动用“泠风”;当“天”想要奏出“大和”之音的时候,它就加大风力,使之成为“飘风”;而当“天”想要创造出寂静(“虚”)的时候,它就让大风停歇下来(“厉风济”是也)。总之,“众窍”即是“天”所使用的“乐器”。“籁”的本义即是乐器。而风即是“天”吹奏“众窍”时所用的“气息”。 总之,“天籁”中的这个“天”,与达尔文所言“造物主”是同一类的概念。庄子通过对于“天籁”的描写让我们感受了“最高自然美”。《齐物论》写南郭子綦说自己领悟到“天籁”时的感觉是“形如槁木,心如死灰”一般的“吾丧我”精神状态,这让我们想起了达尔文的“极其壮美”之惊呼。它们都是对于造物主(天)的智慧有所感知的结果。 参考书目: [1]达尔文.物种起源[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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