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運生談藝錄(170) 詩與有力者 “顛狂柳絮隨風去,輕薄桃花逐水流”,這是杜甫的詩句。“癲狂”是一種有力者,它驅使“柳絮”“隨風去”;“輕薄”也是一種有力者,它驅使“桃花”“逐水流”。換言之,癲狂讓自己表現為各種各樣的現象,“柳絮隨風去”是其中之一;輕薄也讓自己表現為各種各樣的現象,“桃花逐水流”也只是其中之一。
本着常識,人們可以指責杜甫此二句詩:柳絮之所以隨風去,是因為柳絮的比重小,柳絮也就只能是隨風去,柳絮是談不上癲狂不癲狂的;桃花之所以逐水流,也是因為桃花比重小,只能浮在水面上,只能是逐水流,桃花是談不上輕薄不輕薄的。所以,說柳絮癲狂或桃花輕薄,都是擬人化的。
或許,根據常識來否定詩是不深刻的。我們似乎可以這樣來為杜甫此詩句辯護:柳絮和桃花為什麼都是比重比較小?那是因為癲狂和輕薄需要利用它們,最終通過它們而有效地表現出自己。癲狂和柳絮這些有力者,不僅造成了柳絮和桃花的較小比重,為了把自己體現為具體的現象,甚至造出了“風”和“水”。
“喜愛有力者”是一種人性,人類是在這一人性的推動下,才建立了宗教和理論科學。宗教上的神靈和科學上包括力在內的各種概念,首先都是有力者,能把自己表現為各種各樣的現象。
如果說產生了“顛狂柳絮隨風去”詩句的思維是“本體思維”,則杜甫似乎對本體思維情有獨鍾。“自在嬌鶯恰恰啼”,杜甫此詩句中,“自在”作為有力者,也就是作為本體,把自己表現為“嬌鶯”的“恰恰啼”。“同學少年多不賤,五陵衣馬自輕肥”,杜甫此詩句中,作為有力者的“不賤”,把自己表現為“同學少年”的“五陵衣馬自輕肥”。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李紳此詩中,作為有力者的“辛苦”讓自己表現為“日當午”時分的“鋤禾”者的“汗滴禾下土”,進而表現為“盤中餐”。 |